疼得厉害,她就问艾周:“镜子,镜子,谁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艾周就会捏着鼻子,说:“亲爱的女王陛下,是你,是你,就是你啊。”
唉,女生啊,有谁能逃脱美颜的诱惑。只要能变得漂亮,一切的疼痛、折磨、焦虑等待,统统都值得了。
朱西西捂着脸颊,又问说:“镜子,镜子,谁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艾周催眠似的说:“亲爱的女王陛下,当然是你了。”
朱西西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好像脸都没那么疼了。
艾周犹豫了一下,又说:“西西,我觉得吧,你和最美丽还差一点儿点儿。”
“哪儿?”
艾周咳了一下说:“美女不是你这样对男生的。还要更冷一点儿,傲娇一点儿。要视男生皆为粪土。”
朱西西不顾疼痛,费力翻了个白眼说:“我已经够高冷了好不好。”
虽然朱西西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还是觉得艾周说有那么一点儿点儿道理。只是当了十几年的平凡女生,面对男神,总是习惯性地自动降级。这大概就是“天然”与“后天”的区别吧,不是做几天美女就可以修炼出来的。
突然,黑暗里传来轻微的敲床声,是陈思敏。她说:“麻烦你们别说了好吗?明天上午还有课呢。”
艾周吐了吐了舌头,准备爬回床。朱西西一把拉住她。
“干吗?”
“别走了,伺候本小主入寝。”
艾周往她身边幸福地拱了拱,说:“。”
正文 ChapterTwo最初的我们
1:零和博弈
参与博弈的两个人,在严格的竞争下,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两个人不存在合作的任何可能性,双方的收益和损失相加总和永远为“零”。
阶梯教室里的大课,著名经济学教授夏严生就在讲这个“零和博弈”。夏严生是学校里最年轻的正教授,今年刚刚三十二岁。不过,看飞扬的眼角纹和抬头纹,再加十岁都不过分。
艾周坐在朱西西的身边,有点儿昏昏欲睡。她轻声说:“这不是废话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种事,还要讲这么多。”
朱西西坐姿端正地说:“嘘,不爱听少废话,刷你的朋友圈去。”
听口气也猜得到,朱西西的另一边一定坐着江纪言了。这节原本不是她们的课,可朱西西偏要来陪男友,并且,还要拉艾周来作陪。没办法,女生就是这么喜欢“在一起”。闺密的亲密值绝对体现在黏在一起的时间上,就算谈恋爱也不放过。
艾周无聊地拿出手机,可学生公共无线网络怎么也连不上。就在她要砸手机的时候,学校的保安队长突然带着两个人从门外走进来,他和夏严生点了下头,就站在门口用眼神扫描全场。于是他们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夏严生停下来,问:“什么事?”
队长也不搭话,目光在最后一排停下来。他叉着腰说:“哎!那小子,你不是送快递的吗?混进来干什么?想偷东西啊?”
艾周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全身脂肪为之一震。她竟然看见方至,他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坐在角落里。如果不是保安,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方至合上笔记,说:“混进来听听课不可以吗?”他神态坦然自若,好像混进来是件很正常的事。
保安队长厉声说:“你以为大学你家开的啊!谁想听就来听还要高考干吗!混完日子又想上大学了?想得美!赶快给我出去!”
艾周看着他嚣张的样子,真心气愤,蹭个课怎么了?用得着这么侮辱人吗?可是这口气她也只能在心里憋着。公开替方至说话,她从小就没这个胆量。
就在这时,夏严生发话了。他说:“让他听吧,知识不分贵贱,想学东西就是好的。”
保安队长一愣,正在犹豫要不要赶方至。坐在下面的江纪言说:“夏教授,对您来说,学习不分贵贱,可是对于我们来说还得讲究公平。我们为了听您今天这堂课,苦读十二年,还要交高昂的学费,他什么都没付出就和我们坐在一起,您真觉得合适吗?”
夏严生一时也无言以对。
艾周转回头看江纪言,却看到朱西西正拿着手机拍拍拍。她一下反应过来,这场戏一定是江纪言导演的了。要不然他和朱西西脸上,都是一副闲闲看热闹的表情。那一刻,她有点儿替方至担心了。
江纪言远远对保安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就向方至走过去。
其实,方至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可江纪言目的就是想看他当众出丑。方至刚从座位上站起来,保安队长就伸手抓住方至的胳膊说:“这就想走啊,先把包打开我看看,有没有偷东西?”
方至停下来,微皱眉头。单薄的身体,却有种难言的威压。他说:“喂,动嘴就好,不要动手。”
队长大概没想到方至强硬,他愣了下神,才凶巴巴地说:“怎么个意思?威胁我啊?”
说着他就抢夺方至手里的书包。
方至终是怒了,他把书包往自己身后用力一带,另一只手肘抬起一挡,队长便“啊”地怪叫一声。
身高真是致命伤。人家随便平抬个手肘,队长就要以脸相迎。他捂着鼻子,一把酸泪狂喷而出。他退到后面,大声招呼身边两个保安说:“把他给我抓住!”
于是这堂课一下生动起来了,拳脚相加外加各种叫声,比如惊叫、惨号、怒吼……后来几个“自由飞翔”里的好事男生也冲上去了。毕竟这里不是滑板公园,是自己的主场。
方至寡不敌众,到底被按住了,两个保安揪着他的胳膊,把他的头抵在墙上。队长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愤愤地说:“怎么不耍狠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看就是偷了东西!”
说完他一把扯开拉链,往地上一倒,一堆白色的、方形的物体从书包里掉出来,男生见到鬼似的闪开了。
保安队长夸张地叫了一声说:“天啦,你竟然偷卫生巾啊!”
整个教室里轰地一下就炸开了。
朱西西好像早知道一样,拍了拍艾周说:“看,我说什么来,他就是个变态!”
艾周只能默默地看着方至,一言不发。
他的左脸颊有块暗青,头发零乱,却依然倔强。
他右边的袖子被扯开了,露出一截手臂,有深深的伤疤横在那里,若隐若现。
他被保安推推搡搡地向教室外走去,可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停下来,转过头,慢慢扫过教室。
全班鸦雀无声。
队长一瞪水汪汪的眼睛,说:“看什么呢!”
方至的嘴角却莫名扯出一丝微笑,转身走了。
2:马丁的早晨
艾周曾经无比肯定,自己一定会重新遇到方至。但她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遇见他。
她以为,时间会改变世界,或是改变一个人。可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变。
世界仍是残酷的世界,方至仍是冷漠的方至,而她仍是那个没有勇气的她。
她忍不住去怀想从前,记忆仿佛被切成了两半。
其实,在时间的单行线上,总是存在一些奇异的分割点,把一些人,一些事,保留在美好的时空里。
艾周的第一个分割点,就在上初中前的暑假。她拥有着一小片跳跃的金黄色,比如沙滩,比如阳光,比如躺在沙滩上,披着阳光的少年。
那时候,那片沙滩成了她躲避“世界大战”的乐园。她常常一大早就起来,带几个面包或三明治、可乐或橙汁,去埋狗的岩石那里等方至。
他们从没有过什么约定,但方至一定会来。有一次,方至问她说:“为什么每次都带吃的?”
艾周说:“怕你不来啊。”
“你以为我是狗啊,用吃的训练习惯。”
方至呈大字形躺在沙滩上,刚吃完的三明治,在他的嘴角留了一抹沙拉酱。艾周说不出来为什么,特别喜欢看方至懒洋洋的样子,的确有一点儿像晒太阳的二哈。她说:“干吗说得那么难听,我想你来不对吗?”
方至说:“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啊?”
“我……”艾周不想承认,她在学校里还真没什么朋友。家里吵翻天的孩子,在学校里从来都是安静到透明。因为他们习惯了一套避难的生存法则,少说话,不惹事。饿了,自己搞定。困了,自己睡觉。他们要尽量隐形,以免惹祸上身。谁知道多哪一句嘴就会触动某个人的神经,招来一场怒骂。
有时候,艾周会问自己,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难道就是为了看他们吵,看他们打,看他们冷战,看他们伤害彼此?事实上,他们最终伤害的,只有艾周。
说起来,艾周就是在那一年领悟一个小小的道理。孤独的人为什么喜欢和陌生人交朋友。因为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才会说给他一些心事和秘密。不是吗?你决不会告诉同学昨天晚上,你爸把你妈的手机砸了,你妈打了你爸一巴掌。但是路边遇到一位请你吃瓜子的善良老大妈,你可能就会很自然地讲给她。当然,善良的陌生男孩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