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东西?
谢长风发的应该都是来城里看到的新鲜玩意儿,还有他俩一起吃的自助餐,怎么就无聊了?
明朗不高兴了,转眼下了个快手APP,根据照片上的快手ID,顺藤摸瓜找到了谢长风的账号。
那小子还挺能发的,半个月就有30多条。
从最开始收费站、肯德基餐厅,到益成百货的水晶吊灯和自助餐,全是谢长风这段时间的日常所见,视频说明就像产品标签,一板一眼地标注这是什么地方。
只有拍自助餐的那条视频配文加了个表情:哥带我吃自助餐【呲牙笑】!
呵,还是挺兴奋的嘛,当时怎么没看出来?装得还挺深!
明朗闲着也是闲着,便按着时间顺序点开谢长风发的视频看了起来。
每条视频的时间都在1分钟左右,手法单一,毫无美感,底下永远只有一个叫‘肖恩羊’的ID在留言。
-同学们都说想尝尝肯德基的味道,看起来就很好吃。
-二丫说这吊灯像瀑布,德子说像银河,长风觉得像什么?
估计这个‘肖恩羊’就是那谢长风嘴里提过很多次的小肖老师了。
最新一个视频发布于下午5点过,拍的是明朗家门口的夕阳,配文很长,有两段:上午跟阿姨伯伯还有哥哥一起包了饺子,他们说我手艺还可以。
第一次在城里过年,挺新鲜的。这里不能放鞭炮,不过我闭上眼就能听到谢家湾的百炮齐鸣,隔着八百公里跟大家一起过年啦!
这条视频下涌进了很多新ID,都来自‘微博观光团’,明朗把留言拉到最底下,果然看见了肖恩羊的留言。
肖恩羊:过年好!奶奶跟爷爷都很好,我走之前去看了他们,村长说会接他们老两口去他家过年,让你放心。伯伯家也要守岁吗?城里规矩跟谢家湾不一样,你多问问家里的哥哥,别撞了人家的忌讳。
长风:好的,我会多问问。祝肖老师和您的家人过年好!
明朗看到这里眉头一皱,问什么问,谁是他哥哥!
那小子又要来烦自己了,人都走了耳根子还不得清净!
这时几个表兄弟冲进客房,吵吵嚷嚷地拉着明朗去放炮仗。
明朗跟他们开车去了河边,疯玩了一晚上,把一后备箱的烟火都放完了,仍有些意犹未尽:“怎么就没了?明天才三十啊,还有吗?”
“有。”
其中一个表弟肯定地点点头:“今晚只是开胃小菜,我爸从乡下搞了十几万的鞭炮回来,就等着明晚了!”
严家的孩子,非富即贵,过年放点炮太正常不过。
明朗听了挺满意,吸了吸鼻子提出进一步要求:“明晚就在镇子里放好了,河边怪冷的。”
*
年三十到了。
谢长风起了个大早,爬上爬下把明家两层楼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天花板都搭着凳子扫了遍尘。
在老家这叫扫阳尘,除旧迎新的重头戏。
午饭后,谢长风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就算是一个人过年,规矩还是得有的。
热菜凉菜、干果甜食,山里人再穷,到了这一天,翻箱倒柜也要凑出一桌像样的年夜饭,敬奉各路神仙,保佑日子能一年好过一年。
往年谢长风都是在奶奶的指挥下干活,奶奶虽眼瞎多年,但菜谱却记得牢,哪道菜放几次盐,出锅要不要勾芡,每年都说得分毫不差。
谢长风祖上是邻省的乡绅,逃难进了山里,到爷爷那辈都还有点家底。
如今的谢家湾小学,就是谢长风爷爷一手办起来的,奶奶则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地主家三小姐,早年还在上海念的女子高中。
不管后来经历了多少苦难,哪怕被生活压到了地底,奶奶总是把脊梁挺得笔直,尘土满面也要活出个人样。
便是穷得三餐只能喝清粥时,去镇上赶集回来,总少不了谢长风的一根棒棒糖。
谢长风长这么大,除了缺吃少穿干活多,没受过别的委屈,被阳光山水养出了一颗斗大的心,能容人所不能容,还乐在其中。
明家丢她一人在家过年,她不但不难过,还乐呵呵地翻出冰箱里的食材,忙了一下午凑出一顿像样的年夜饭。
在电视欢快的背景声中,谢长风检视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打开了手机。
昨晚她就注意到突然多了很多粉丝,留言也是各种赞美,不过她不懂网络流行语,揣摩不出这些粉丝的语境,就当系统bug一般自动过滤了。
她把客厅的顶灯全部打开,把每个菜都细细地解说了一遍,传到快手上,取名“跟大家一起过年啦!”,开心得像个80斤的大孩子。
其实遗憾还是有的。
小肖老师已经回南方老家过年了,村里再没人会玩快手,这桌饭菜怕是要年后才能给爷爷奶奶看了。
跟忙碌充实的谢长风想比,明朗宛如一条120斤的米虫。
照例睡到午后,在严家大院里逗猫惹狗地瞎混半天,被大人催着才回屋吃年夜饭。
严家人丁兴旺,四世同堂,年三十这天,遍布全球的家人都回来了,老老小小有十几桌人,把严家老宅挤得水泄不通。
主桌都是有头脸的人物,像明守鹤这样的市局局长,只能排在五六位。
吃饭时,严颐问起谢长风的事情,明守鹤打着官腔做了回复,无非是省里出了新政,他就顺水推舟,把十年前做的好事画个句号而已。
严颐听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要真那么好心,大过年的把人家孩子丢家里,不会带来吃个团年饭?不过当人家是道具,用完就丢罢了。”
第14章
听了这话,明守鹤不怒反笑,冲严颐一举杯:“爸说得对,就是个道具。去年十月我来求您,您让我自己解决,如今您看我解决得可还行?今儿的午间报道您可看了?明朗这小子还挺上镜的。”
严颐看了明守鹤几眼,端起酒杯跟他轻轻一碰:“你这是另辟蹊径。”
一商一官的两个男人笑着打哑谜,旁边坐着的严宝华还有点母性自觉,起身去邻桌找到明朗,低声吩咐道:“等会儿你给谢长风打个电话,看她在家里干嘛。”
明朗正跟人拼酒,不耐烦地一甩胳膊:“不打,关我屁事。他谁啊,凭什么要我给他打电话,他不会给我打?”
“喝糊涂了吧你?”
严宝华皱着眉推了推明朗,“现在就去打。家里就她一个,别把电器什么的弄坏了。”
明朗被他妈吵得没了喝酒的兴致,一脸不爽地离开了饭桌。
谢长风在干嘛,看看他的快手不就知道了,还用得着打电话吗?
明朗边朝堂屋走,边掏出手机。
奈何家里人太多,一楼简直成了小屁孩的游乐场,电动小汽车、推车、玩具堆得到处都是,走个路时不时会被撞一下,他干脆转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长风果然又发了视频,一大桌的饭菜,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都是他自己做的?
明朗听谢长风一道菜一道菜地讲解了半天,发现了可以骂人的点,切换app,一个视频电话call了过去。
那头很快就接了,不过画面里一团黑,还有个遥远的声音在问:“明朗哥?”
“把手机拿远点,这是视频电话!”
明朗没好气地斥道。
画面这才动了动。
谢长风把手机从耳边移到面前,看到屏幕里的明朗顿时笑开了。
“哥你没在吃年夜饭吗?怎么给我打电话?这是视频啊,以前从没人给我打过,微信还有这功能!”
明朗默默翻了个白眼,下巴一抬,质问道:“饭桌边上的是盒牛奶?……对,就是那个蓝色长盒子,这是我走那天早上喝过的,怎么还没扔?”
“这个还剩半盒,我接着喝了两天。”
谢长风说着忽然紧张起来:“不能喝吗?张婶走前让我把冰箱里的东西都吃完,我才……”
“那玩意儿开封了还能要吗?早过期了!”
明朗气得想爆粗,“想喝牛奶你自己买啊,小区门口就有超市!”
“不想喝,就是怕浪费。”
谢长风小声辩解了一句,被明朗更大声地吼了回去:“不想喝还留着干嘛,再把自己吃吐了没人管你!”
原来是惦记这个,谢长风弯了弯唇角,聪明地换了个话题。
“哥你们吃完饭了吗?那边人多不多?我在看春节联欢晚会,今年的相声可逗了。”
吃完个屁,刚喝了半肚子酒就被叫着给你打电话,看你吃一桌子好菜!
明朗午饭也没认真吃,这会儿看着谢长风做的东西,越发觉出饿了。
“最大那盘是什么?黄黄的那个,鱼吗?”
“这个?是盐焗鸡。”
谢长风把手机凑过去拍给明朗看:“做起来很简单,只要盐就行,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明朗不置可否,眼神转了转,又问:“那碗像蛋花汤一样的是什么?”
“西湖鱼羹,用我奶奶的独门秘方做的。”
“旁边那盘像瓜子的呢?”
“糖瓜碎,用麦芽糖炒出来。”
一个人还能弄这么多花样出来,真是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