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霜不以为意,他这么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她自食其力,有多大能耐就站在多高的位置,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挺好,她又没有什么要大红大紫的念想。
周靖航今晚应酬结束得早,不算太累,心情倒是还算不错,有精力和她扯皮了,成小霜见他开心,也跟着高兴,仰着下巴问:“干嘛呀周大少,怕我没戏拍,养不起你啊?”
周靖航被她这欠揍的小模样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捏了捏她还算肉乎乎的脸颊:“我怕你把自己给饿死,给你的卡也一分钱不花。”
成小霜推着他进浴室,嘴上可一点没服输:“饿不死的!我要是缺钱,我就把你这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全卖了!挥霍一空!”
周靖航扯着嘴轻笑:“你要有这能耐,我还巴不得了。”
两人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哪怕现在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她还是想下个厨犒劳犒劳他,他近来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即便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这样拼命,可在成小霜那里,她不会去探究原因,只是觉得心疼。
浴室里头水声窸窸窣窣,成小霜在外头满心欢喜地围着围裙忙得团团转。
她时不时地从厨房跑到浴室门口,嗓音清脆又欢快地问:“周靖航,吃不吃豆芽呀?”
“周靖航,我炖了绿笋排骨汤哦。”
“周靖航,你上回说想吃什么来着?我再去煎一条鱼好了。”
许是水声太大,周靖航在浴室里面没有吭声。
他换了浴袍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菜。
小霜笑着过去把他拉到餐厅,周靖航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屋子里的饭菜香似乎没能让他感到舒适,他最近参加的饭局实在太多,生意都是在酒菜面前谈的,如今再看到一桌子冒着热气的东西,胃里着实条件反射地不好受起来。
“吃点夜宵吧周靖航?”小霜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只是拉他坐到桌前,“我做了你平时最喜欢吃的菜,你好久都没回家吃饭了。”
周靖航顿了顿,倒也没扭头回卧室,她最后那句话让他不免有些心酸,只是先前刚从应酬上下来,这会儿又已经洗过澡,这一桌子菜,他是真的不愿意再碰。
“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他冲她扯出个笑容,才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就听见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是文旭打过来的,周靖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接个电话,你好好吃。”
成小霜一直都很懂事,自然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添乱,她乖巧地点点头,而后垂着眸啃着筷子头,一点儿吃的心情也没有了。
周靖航的电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这期间,成小霜的肚子倒真饿了,她最近胃口比之前大了一些,为了宝宝能好好发育,也没有再像减肥的时候一样忌口节食,周靖航一边对着电话安排任务,她一边食不知味地往嘴里送菜,明明是两人平时最喜欢的菜式,可此刻却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文旭在电话那头跟他说了今晚的情况,他离开得早,合作方字里行间透露出高傲与不满,周靖航听得出来是刁难,然而如今他这个处境,哪怕知道对方刁难,也得暂时先忍气吞声地受着。
成小霜抬眼瞧了瞧他,见他脸色不大对劲,觉得自己就这么杵在他眼前不大好,工作上的事,她该避嫌,蠢丫头走到厨房又给他切了一盘水果出来,才刚回到他身后的时候便听见他对文旭说:“我一会儿过去,改天你安排个时间,再和曲总见一面。”
周靖航起身便看见身后端着一盘子水果,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的成小霜,她抿着唇,脸上表情显得十分小心翼翼:“要,要走啊?”
“嗯。”
“晚上还回来吗?”
“不回了,文旭那边还有事,最近忙。”
成小霜点点头,垂眸看了看手上的水果,走近一步捧到他面前:“刚切的水果,很甜的,吃吗?”
“不了,时间紧。”
周靖航伸手接过她的水果盘,而后将人揽进怀中抱了抱:“你先睡。”
成小霜没吭声,她突然间想到那天在小夜湾的时候,组里人私下谈论的八卦,而后鼓起勇气开口问他:“你这回,这么急着忙工作上的事,是,是家里人有什么事吗?”
她没把话问死了,然而周靖航也不会在这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告诉她心中的打算,他怕她失望,也担心她知道他父亲的态度时会胡思乱想:“没有,我混了那么多年,也该好好做点正事了。”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成小霜自然不大相信,她努力地让自己不多想,而后露出个笑容佯装轻松地调侃他:“是不是你爸妈让你回家接手家业,然后早早地挑个白富美,结婚生孩子啊?”
周靖航不自然地扯嘴笑了笑,他的这个蠢丫头向来没什么心眼,眼下大概不知从哪听来了疯言疯语,又不敢直接问,只好拐弯抹角地试探,他大手揉揉她的脑袋,也换上不正经的强调:“什么结婚生子啊,老子还这么年轻,这事早着呢,你别胡思乱想,外面人说什么都别信。”
项目还处在关键期,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成功,眼下能瞒一天是一天,总好过她和自己一起承担压力好。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成小霜脸上的笑容却肉眼可见地僵了僵,她原本还圈在他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收了回来,而后轻轻抚上那个还未凸起的小腹。
原本想要告诉他怀孕的话到了嘴边也立刻收了回去,周靖航换好衣服穿好鞋,临走前吻了吻她的额头:“早点睡。”
“嗯,你明天还回来吗?”
“应该不回。”
“好……”
**
周靖航离开得匆忙,小霜在玄关处送完他,自顾自地走回餐厅。
她脸上表情明显落寞,怀孕的女人性情会比普通人多变些,只是她记得当初梁知怀知行知悦的时候,从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不开心。
傅劲深宠她,什么事都不用她干,她不用为生计发愁奔波,安心在家养胎,还担心她成天呆在家里无聊委屈,向来公事繁忙的乾市傅少愣是把工作缩减了一半还不止,手下安排了几个信任的人把关,其余的全都送往别墅,彻彻底底把办公室都搬回家了,为的就是能够时时刻刻陪着他家的娇养太太,哄梁知开心。
成小霜也知道,人与人之间不能相比,梁知优秀漂亮又善良,她活该被人疼爱。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人能被周靖航看上,已经是天方夜谭,她要知足,不该奢求太多,然而孕前期很辛苦,身边没有丈夫照应,女生心中多半还是会委屈,可周靖航说到底还算不上她的什么人,他甚至对她怀孕的事也毫不知情,怪她自己胆子小,没敢把事情告诉他,如今一瞒再瞒,有苦也得心甘情愿地吃。
餐桌上的一桌子菜仍旧满满当当,没动过一筷子,他过去很喜欢吃她做的菜,她觉得他坐在餐桌前等待的样子让人看了有小家庭的温暖,可是如今忙到没空回家,没空在家陪她吃饭,成小霜鼻头微酸地坐到桌前,装作不在意地认认真真把饭菜吃了。
周靖航和成小霜两人之间的关系,除了亲近的好友之外,也就周靖航身边的文旭知道一些。
这段时间周靖航太忙,小霜为了不打搅他,很多时候都是通过文旭,才能稍稍知道他的丁点消息。
只是文旭到底是周靖航手下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有杆明明白白的秤。
成小霜从他那里问不出太多,周靖航又鲜少回家,心里难免不安。
她和梁知不同,梁知哪怕从小没了亲生父母,可一直有哥哥和梁爸爸的关怀,自小衣食无忧,即便因为梁祈东奶奶一时糊涂的那两年,她被赶出了梁家,也同样有学校舞蹈老师带着生活,一考上大学便遇上了傅劲深,大抵是命里抽中了一手极好的牌,她至始至终没怎么吃过苦头。
后来陆家老爷子来认了亲,她身后有了家世显赫的娘家靠山,无论夫家还是娘家,都是乾市里所有名媛千金都羡慕不来的存在,她有足够的资本一直保持纯真,无需为今后的人生操心挂念,哪怕年岁增长,有了两个可爱的奶娃,可她依旧能做那朵最娇嫩的温室花,因为身边有太多人浇灌呵护。
成小霜一无所有。
奶奶是这辈子唯一疼爱过她的长辈,奶奶一走,她连个能够撒娇说掏心窝子话的家人都没有了。
父亲在外欠了一屁.股债,几次三番上门讨钱,她如今还没被拖垮都算是走运。
无宠而恃的姑娘必须逼着自己独立坚强,可是到底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女,用血汗换来的成长,随之消失的却是心底的安全感,她似乎已经不相信有一天,自己还能再次被爱。
哪怕与周靖航交往两年,她面对他的时候,心里依旧没有底气。
人一旦陷入感情便会患得患失,她没有足够的自信来知道,与周靖航相恋的这两年,到底是不是上天给她短暂的施舍。
过去的她不曾想过替自己争取什么,只是如今在计划之外有了孩子,她不为自己,也得为小朋友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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