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男人的劣根性吧,越是轻易得到的越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才想挽回,但这一切全因为秦姜白的冷漠疏远而变成了自我折磨。
尤其经历了几小时前的那一切,秦姜白所表现出的无所不能,真让他无力到绝望。
而就在前几秒,她暴露出的神情破绽,被他捕捉了个正着。
以他的观察力,只一瞬眼神,都能确定事实,何况是面对面这么明显的一眼——她对他同样也有放不下的执着。
连胜松开她的胳膊,废了点劲才绷住脸,低头看手表,“快7点了。”
这个时候要是在A市,太阳已经老高了,可在这里还是黑天。
雪什么时候停得并不知道,火堆早就熄灭。
秦姜白声音里还有点疲惫,“你去外头看看有没信号?”
连胜的目光又在她身上徘徊了了下,确认她无恙,这才应了声好,拿起对讲机出去。
他顺着岩石往高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
一边走,一边用对讲机联络。
连胜低声喂了两下,听筒里还是只有嗞嗞电流传输的声音。
雪停之后,视野变得无比开阔,厚重压抑的云渐渐散去,灰蒙蒙的天似有光要破云而出——快要日出了。
走着走着,忽然对讲机里声音变了。
电流声中夹着一个断断续的人声,“连九段!是连九段!你们在哪儿?”
连胜惊喜,立刻将里程碑报给了他们。
“你们还好吗?救援车已经在路上,距离你那边还有十多公里。”
此时天光乍破,荒原、雪山逐一从朦胧的灰暗中完整展现而出。
一切都变好了。
连胜的心情变得格外愉悦,“我们很好。”
话音刚落,微风中传来咔擦一声脆响,就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雪地里格外清晰。
他一阵心慌,警惕地扫视四周环境。
只见不远山腰的积雪裂出一条犹如天沟般的巨大缝隙,上方的雪体失去支撑,整片塌陷,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层层滑动下来,最终形成了雪崩,正朝着他们所在方向涌下。
……
灾难突如其来,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根本不够逃生,被黑暗吞噬的一刻,连胜只觉被卷入滚筒洗衣机似的,一阵天旋地转的搅翻,冰雪疯狂侵入他的口鼻眼耳。
短短几秒,他经历了人间地狱。
万幸得是他当时站在雪崩边缘,被冲下高地后,就不再被推着滚着前行了。
当他艰难地从雪里伸出头,剧烈咳了几声,将塞满嘴的冰雪吐了出来,重见天日的一刻,他不由深呼了一口气。
可他没有过多时间庆祝自己劫后余生,心里想着是秦姜白的安危。
他的浑身因紧张焦急而肌肉抽搐着,胸口更是像被压了巨石,疼得无法呼吸。
他瞪大眼睛,四处找人,没有戴护目镜,雪光刺眼,他本能地闭一下眼睛又使劲睁开。
然而,一场雪崩将地形改变,周围变得十分陌生,他看不见那个岩石缝隙了。
“秦姜白!”
他吼了一声,咬破发白的唇,不顾浑身散架的疼痛,从雪里爬了出来,刚走两步,右脚陷进了一个深坑,小腿被埋了三分二,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再次摔在雪地。
雪崩不仅改变了地形,还改变了地面积雪的厚度,他举步艰难,一边走,一边看。
很快,他的双眼就布满了血丝,被雪光刺激着直流眼泪。
“秦姜白!秦姜白!……”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
悲切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雪野上显得那么空灵,连回音都没有。
大灾难后,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气。
天光破云,普照大地,犹如高高在上的神佛,只会发出悲天悯人的叹息,却给不了一点真诚的温度。
连胜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每过一分钟,秦姜白的生还可能就降低了一些。
他悔到肠子里去了,自己为什么要单独离开,为什么要把她一人留下?!
现在秦姜白被埋在雪下,而他却找不到她了。
“秦姜白!秦姜白!”
他一次次地叫着她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回应。
然而每一次呼喊,得到的都是失望。
他怕失望变成了绝望。
自责、内疚、恐惧、害怕如潮水在胸口蔓延,他觉得自己正在被凌迟。
剜心的痛叫他感受不到眼睛的灼伤、后背的冻伤,还有浑身各处的擦伤。
因为氧气稀薄,他粗喘着气,哽咽的声音,沙哑得像是拉破风箱一样。
对讲机不见了,手机没有信号,他连求助都发不出。
现在唯一能救秦姜白的,除了他,再无任何人。
她现在很需要他。
连胜开始在雪地里挖着,漫无目的地挖着。
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求诸天神佛庇佑,让他运气好一点。
忽然,纯白的雪地里露出了一块黑色,那仿佛是黑暗中的光亮。
连胜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拿起一看。
那是他们烧焦的帐篷碎布!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着,双臂因为激动而颤抖,两只手疯狂地在雪地里刨。
不想真被他挖出了一个铝合金的棍子,弯的。
那是帐篷的支架!
他又顺着支架往下挖,直到将整个支架拔起。
原本笔直的支架已经被雪崩摧残弯曲变形了,可见雪崩的威力有多大。
一边是找到希望的巨大喜悦,一边是看到弯曲支架的担心。
他可不希望秦姜白也变成了这样。
丢开支架,他双腿跪在雪地里拼了命地挖。
那双原本只下棋的美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十分赏心悦目,可如今已经被冻得像腊肠一样又红又肿,甚至皮肤开始皲裂。
他一点都不在乎,只知道一个人在雪下埋十几分钟就会窒息。
身边没有任何可利用的工具,只有一双手,像狗刨坑似,飞快又不停歇地往下挖。
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坑,恨不得用目光戳出个大洞来。
突然一块雪塌陷了下去。
下面是空的!
是岩石缝!
果然又挖了一会,他看见了赛车服的袖子还有她那五彩斑斓的发梢。
连胜欣喜若狂,将她衣袖周围的雪扫开,想将她拖出。
要平时,他拖一个不到一百斤的女人是十分轻松的,可现在的他早已精疲力尽,浑身伤痕,根本拖不动。
这一拖,人没拖出来,他反倒跌坐在雪地里,好在他没有丧失理智,及时做出了正确的动作——先将她的脸从积雪里抱出,好让她能呼吸到空气。
连胜将她一脸的头发扫开,见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戴了个氧气罐。
他趴下身,拍了拍她的脸蛋,贴着她的耳朵叫了几声。
对方没有应答,他又将耳朵贴在她左胸口,还能感受到她有力的心跳。
他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扫开她周围的积雪,将她整个身体拖了出来。
连胜将她抱在怀里,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又轻拍着她的脸,“秦姜白?……白白?……白胖胖?”
秦姜白的眼睫突然颤动了两下。
连胜的呼吸跟着喘了两下,又叫了一遍,“白胖胖?”
秦姜白细眉拧了拧,双眼睁开了一条缝,伸手拔掉了呼吸罩,有气无力地骂道:“你给我再叫一遍?”
她躲在岩石缝里,并没有被雪崩卷走,而且第一时间就戴上了氧气罐,又将那裹着帐篷碎布的支架撑在伸了出去,以便救援的人可以看到。
相较之下,直接遭受雪崩的连胜反而伤更重。
秦姜白只是轻微缺氧昏了过去,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个人抱着她快抖成了筛子,并且在叫她那个年少时的绰号。
她骂了一句,抬头见到连胜的脸就震到了,他眼眶发红,布满血丝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满脸泪水,嘴角却挂着笑。
从来没见过这家伙这副模样,像个傻子似的,又哭又笑,叫人好笑又同情。
连胜望着她的脸,抚过她的眼睛,鼻子和柔软的双唇。
他差一些又要失去她。
而且还可能是永远……
他害怕极了。
所谓的自尊与傲气在她的生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经历过这一场灾难,他根本不知道她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他连自己的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他喘着气,低声恳求道:“白白,求你别离开我。”
连胜埋头在她的肩窝,哑着声音地又道,“答应我好不好?”
见惯了他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一回见他如此低声下气求她,秦姜白觉得特别解气。
盛逸辉此前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
“折磨来折磨去有什么意思?要泄愤直接打他一顿算了。”
嗯,他说得很对,要泄愤……
她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就答应和他在一起,至少当年丢的面子得捡回来。
于是,她趁着虚弱之际,说道:“可,可我以前……表白都被你拒绝了,这样……太丢人了。”
换她平时生龙活虎,还做不出这种娇弱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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