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说的。”常凤英手扶在那小野猪身上帮着使劲推,嘴里应着又催促季宽,“赶紧走吧,一会儿把野猪拉进去我还得把这拉车送出来。
最好一会能把这些柴火都弄进去,也不用放咱们睡觉的地方,当总得弄进去才行。不然堵在这外面万一有谁又路过了,别见了这些柴火就也跟着挑了这个山洞落脚多不好?”
“嗯,好。”季宽胡乱应了一声。
他在前面拉着车,有了拉车,一百多斤重的东西他就觉得拉起来,明显比自己之前用个简易的拉架拉着舒服太多了。所以有精力,有心情更有兴致一路跟常凤英叨叨几句。
他:“其实我心里吧,一直都记着小时候吃过的这水潭里的鱼有多美味。我想着不然那水潭里的鱼晒出来的鱼干就别卖了,咱们带回去除了自家吃之外也给你娘家留些。
还有那桂圆干,腌好的猪肉......说起来你也好些年没怎么回娘家了。等这一次去省城回来我和孩子们就陪着你回一趟怎样?”
“其实回不回的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说起娘家常凤英心里有些黯然的苦笑:“回就回吧,要说我这心里一点都不惦记我爸我妈他们了也是假话。不过我自己回去就行。至于你和孩子们不去也罢。”
叫季宽去了,就算是给足了东西他也别想得到好话,只会被她的娘家人嫌弃没本事的份;
而带着孩子们去了就更是该要被嫌弃去的人多,会被明里暗里讽刺自家是专程打秋风去,不把娘家给吃穷了不罢休。
更甚至他们还会拿着孩子们犯的一点小错误,就大惊小怪的指责自家孩子没教养......
何苦来着还要送上门去被人嫌弃呢?
想起这几年,自家因为家里的经济太困难,连好不容易的回去一趟娘家也得不到一点好脸,更别说资助了--
自己也不是真指望别人资助的人。但是最亲的人却因为害怕你求上门去,提前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也太伤人了。
没错,在外人眼睛里自己的娘家人对自己是还算是不错的,至少自家分家那会娘家也给力,来人帮着自己把场面给撑起来了。
但是内里自家没钱被兄弟姐妹,嫂子弟妹真嫌弃。甚至父母都也瞧不上自己一家。行事上,多有偏颇,这却也不是假的。
每每想到这,哪怕常凤英每次都在心里不断开解自己,这心里免不了的还是心酸。心酸之余冒出怨气也在所难免。
所以这娘家还是自己回吧,自己的男人、孩子自己心疼就别叫他们跟去受罪了。
毕竟那些是自己的爹妈,自己的兄弟姐妹。自己受气就够了。何必再拖家带口的过去,叫全家都得陪着不好受,还得个个都看着她的面上体贴她,受了再大的委屈也都憋着?
“......”
常凤英的话叫季宽一下也跟着沉默了。
他知道常凤英的这话里心疼自己和孩子的意思,于是也叹息:“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早几年谁家的日子又是好过的?
他们的日子可能是过的富余些。但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大家都困难的时候你我带着孩子过去多吃几口,可不就叫你侄儿侄女他们少吃几口了么?
说到底还是都怪我没本事,咱们家穷。叫你跟着我受穷了不算还被小瞧了......”
他带着满满的愧疚:“其实你不用顾着我的想法,我没想法。孩子们不去就不去。反正他们都大了,自己几个在家让大丫看着我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我还是跟着你回一趟。不然每次总是你一个人回去,别再叫旁人看了背后嚼舌头,都觉得我们家的人也不在乎你。”
“咱们家的孩子去我娘家的时候,什么时候多吃几口了?”常凤英眼睛里有伤痛。
第71章 自我开解的结果
“孩子们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外婆家没人待见他们,每次去了都束手束脚的不敢闹腾。还拘束的连吃饱都不敢,饭量比在家的时候少的多,筷子更是只敢对着素菜夹......”
对自己不公平些常凤英也许不敢抱怨什么,但是对着自己的孩子也那般待遇,渐渐的她对娘家的心就淡了,去的时候越来越少。
最后演变成跟别的姐妹一般拖家带口的去不同的是,她越来越喜欢自己单独去。
她:“看着我哥我弟,我姐我妹家的孩子碗里能有外婆夹过去的肉吃,他们没有也不闹就算了,展鹏小的时候还不太懂事,就是对着那肉多看两眼流了点口水还被讽刺说嘴馋......”
常凤英尽量叫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我们家是穷,但是凭良心说每次回我娘家的时候。我们是东西少带,还是该给的孝敬钱比我姐我妹她们少给了?
其实我也早就想开了,看不起就看不起呗。日子是自己的,我们何必因为别人看不起就难过?何况十年风水轮流转,说不好,哪天还轮到我们看不起他们了呢。”
她看似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已经放下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能这样“看开”,是在中间经历了多少的难堪之后不得不自我开解的结果。
“......”
季宽想到岳父母,再想到自己的父母,心里实在是说出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自己跟媳妇都是不遭家人待见的。但是跟媳妇的娘家人比起来,自家的父母那边还更叫人觉得头痛。
这趟,自家还真是得瞒得死死的。不然恐怕别人还没眼红,自家的父母兄弟就该眼红了。到时候他们嘴里胡说八道不算,再找着各种理由和借口,上门来要钱那才更叫人觉得糟心。
季宽想着这些,原本因为今天得到这丰盛猎物的喜悦不觉竟然都消散了大半。
“说了你也别去就别去。别人想什么,要说什么我们哪里管得住?而且你也跟我回娘家了,那家里地里的活谁来干?”常凤英还在瞪眼。
“......我知道你这是心疼我,不去,就不去吧。”季宽默了一会沉闷的说道。
“废话,你是我男人我不心疼你心疼谁?”见季宽识好歹,常凤英虽然还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但是季宽能听出来她对自己的维护。
季宽叹气,媳妇心疼自己,维护自己自己却不能不为她想。想必她心里还是愿意贴近娘家人的吧?
他于是毫不犹豫的道:“不然这一次卖完龙眼的钱你多带上点......”
“多带上钱干什么?不要,凭什么啊?你以为那些钱是大风刮来的,我得靠着咱们大家的血汗钱去讨好谁来换好脸色?”
常凤英忍着因为季宽体贴的话而引来的泪意,声音反而更显的凶巴巴的:“说好了这家里的事情我说了算。
以后就算是咱们家的日子起来,好过了。你的兜里有钱,你也不能没经过我同意把钱给任何人知道没?”
常凤英说着悄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抹了一把到底还是溢出眼眶的眼泪。
娘家人都讽刺笑话她加了个没本事的男人,可是跟了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就凭着他的这份体贴在她心里他就胜过许多有钱有势的男人。
抹掉了眼泪,她没忘记继续“凶”季宽:“你别想瞒着我当好人。咱们家的钱都是孩子们的。你别到时候自己心软反而拿是为了我好当借口。”
“好好好。”
季宽就算是没看出来常凤英抹眼泪了,但是听声音也早听出来不对了。不过他没说破只是一叠声的应诺:“以后咱们家就是有万贯家财也都是你的,全部你做主好不?
你怕我心软,那我身上你给我几毛零钱就成。以后有孙子了,只要你叫我兜里有点能给孙子买糖吃的小钱就够了。
我不拿着大钱,等咱们有钱了,就是有谁在我面前说出花来我还是没钱。”
常凤英破涕为笑的唾他一口:“呸,你这人......你这是自己当好人叫我去做那个坏人啊?”
季宽:“......”
自己这怎么就变成里外不是人了呢?这不行,那不对的?可是他看常凤英那得意的样子还能怎么办?只好苦笑着摇摇头,摸摸鼻子认了。
不认?
这是自家媳妇,他是能打一顿还是骂一顿?别说自己心疼不心疼了,就她那么泼辣的性子,孩子们还都站在她一边给她撑腰。自个要是敢动手,别弄不好最后挨打挨骂的反而成了自个了--
就在季宽心里吐槽的时候,常凤英那边对他的提议是一脸的赞同:“我也觉着你这主意也挺好的。人人都说男人有钱了就变坏。
为了不叫你有变坏的机会,以后你的口袋里确实还是不要装太多的好。反正咱们两个都是一样的,当牛做马的赚钱还不都是帮着孩子们赚的?”
季宽:“......”他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常凤英没察觉到季宽的脸色有些不对。
她把眼泪抹干净了,心情也很快又恢复了。带了几分愉悦她说道:“反正这不年不节的给钱就不必了。咱们如今四个孩子要养呢,我娘家人肯定会体谅我们的难处的。”
会才怪?
要是叫他们再知道了丰年的存在,恐怕一场没完没了的指责又是避免不了的......
季宽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忽然庆幸常凤英坚持不叫自己陪着她回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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