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开会？为什么？谁给开会？”大娘慌了，一连气儿问出来。
“到时就知道了，我要给这两个泥猴儿洗个澡，一会再说吧。”秦小鱼刚烧了两暖壶的热水，没工夫跟她扯。
含含一听说要洗澡，忙下地来帮忙，取了塑料盆放在地中间，又找毛巾，递过肥皂。大娘让他们绕得头晕，又见问不出什么，只好悻悻的走了出去。
上午一直是假阴天，这会儿放晴了，大太阳明晃晃的。秦小鱼索性一鼓作气，把被褥也拆了，连着床单泡进盆里。含含太小，没有力气帮她洗，只能扎着小手帮她拧被单。
平时周末都抢着洗衣服，院子里挂得满满的，今天不知抽什么疯，一件没有。秦小鱼正高兴着呢，忽见大嫂那边门开了，她抱着一床被子出来，直接就往绳上挂，周虎跟在后面，手里也抱着一床被子，原来是占地方来的。
秦小鱼也不急，她洗好床单抱出来，把被子向旁边推了一点，就把湿床单挂上去。手拧的床单还在滴水，被子洇了一大片，大嫂扎扎呼呼跑出来。
“你瞎啊！这晒着被子呢，你这床单还滴水呢！”大嫂点着秦小鱼的鼻子骂道。
“见我洗床单，你就把被子晒出来，你不瞎？那你是缺德吧？”秦小鱼也不示弱。
“吵什么吵？老太太午睡呢！”大娘又出来了，大嫂怕她怕得要死，只能抱着被子回去生闷气。
秦小鱼并不领情，她知道，大娘现在护着她，不过是有求于她，等接班的事办完了，她还是原来的地位。
天擦黑儿时，唐家的人陆续都回来了。
秋天天干物燥，阳光不足，可是风抽得厉害，床单基本上已经干了。秦小鱼把东西都捡回来，打算按原样给做回去。上屋飘出香味，她才想起又到了晚饭时间，这时听厨房有了动静，含含已经把压着的炉火重新透开，在热中午的剩菜。
没等秦小鱼做完被子，含含已经把饭桌摆好，他做了一锅疙瘩汤，味道十分鲜美。
“含含的手艺真好。”秦小鱼忍不住夸了一句。含含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一会我去上屋开会，你带妹妹在家就行。”
“嗯。”含含点了点头。
趁着含含洗碗的工夫，秦小鱼换了一身衣服。衣服从是炕琴里翻出来的，白底小蓝花的确良上衣，深蓝色的确良长裤，应该是宿主当姑娘时的旧物，她穿在身上，还正合适。下午把那兄妹两个打发到院子里玩，她在屋里擦洗了一下，洗头发的时候梳理了半天，总算把她那头鸡窝般的乱发给清理出来。不是都说身体弱的人头发少吗？这位可到好，厚墩墩的乌发，比她原来的发量要多一倍。她盘了个丸子头，整个人清爽多了。
从抽屉里翻出一只钢笔，已经干了，还是含含递过一只铅笔头才算解围。纸到是有几张，已经泛黄了，能对付用。
她提了提气，走出门去，现在是战斗的时刻了。
大娘是把她的话带到了，吃过晚饭人都没散，坐在上屋唠着嗑儿等秦小鱼的到来。见她进来，先是愣了一下，这打扮跟平日里弱小邋遢的小女人截然不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大娘，把我公婆也请来吧。”秦小鱼扫了一下屋里的人，大娘家的人都在。
“叫他们过来做什么？”大娘一听这话，脸上不自然起来。
“叫过来吧，这事儿是关乎文智的，文智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不是吗？”秦小鱼说得不卑不亢，大娘无力反驳，只好给周文宣一个眼色，他忙起身出去。
没出一会儿，含含爷爷奶奶走进来，先跟太太打了招呼，这才狐疑的坐下来，盯着秦小鱼不知她要搞什么鬼。
“今天把各位招到一起，要说一下我家文智的后事。”秦小鱼故意把“我家”两字重重咬了一下，这是强调主权的。
“文智去了有一段时间了，人走茶凉，我们这娘仨儿过得多惨，你们也都看到了。，上顿不接下顿的，孩子出去吃口饭还要挨骂，两个孩子加起来没十岁，能吃多少？总归是你们唐家的骨肉？良心都喂狗了？”秦小鱼不客气，上来就揭短。这是事实，可拿到桌面上说，就有点打脸的意思了，含含爷爷还算有良心，只是怕老婆，平时不敢说话，现在红了脸把头深深低下，不敢看秦小鱼的方向。
第8章 筹码交换
“那啥，我这一天天的要照顾老太太，难免顾头顾不上腚的，你看你有啥事也不跟我说。这么说吧，我这做大娘的，有做得不到的地方，你多担待，以后有事儿直接来找我，大娘都给你办了。”大娘一看秦小鱼是来翻小肠的，忙过来堵她的嘴。
“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儿就行了，说正事吧，接班的事。”秦小鱼说完这话，堂嫂的身板马上坐直了竖起耳朵来。
“大娘跟我说了，要把接班的名额给唐龙，妈，您没意见吧？”秦小鱼突然转向含含奶奶。
“啊，我，我有意见。”含含奶奶本来以为没戏了，又让秦小鱼数落得抢不上话，正怄火，不想秦小鱼还真给她说话的机会了。
“有啥意见啊？听小秦的就行了。”大娘没好气的打断，她算看好了，人家再打打闹闹总归是一条根上的，看来这事要凉。
“我说了，这是唐家的事，要大家一起商量才好，有意见就说吧。”秦小鱼倒大度。
“那我就说了，你们也知道，这文智的妹子文文在家可待业一年了，找个大集体都挤不进去，这以后也影响找婆家不是？要是论远近，这可是文智的亲妹妹，直系亲属。”含含奶奶忙把女儿的事推在前面。
“是这么个理儿，小姑子跟文智更近。”秦小鱼点了点头。
“话可不能那么说，这文文早晚是嫁出去的，工作啥样能咋的？唐龙可是唐家的长孙啊。”堂嫂急了。
“你家唐龙学习好，说不定能考个好大学呢，现在就进工厂上班，可惜了啊。”含含奶奶决定来个捧杀。
“可别提了，好啥？上次考试数学英语才得38分。”这话堂嫂平时是不肯说的，现在哪顾得了唐龙的脸面。唐龙不乐意听了，起身就往外走。
“男孩子有后劲儿，说不定高三时一努力就上去了。”含含奶奶继续捧。
“努力个啥？我看就是废材，还是赶紧上班吧。”
“不行，反正名额要给文文，总不能弄个老姑娘在家吧。”
“给唐龙，那是长孙！”
屋子里吵成了一团。
“停！”秦小鱼一抬手，屋子里安静下来，全盯着她。
“看来有争议，那就继续听我说完吧。等我说完了，你们再决定名额给谁。”
听她还有后话，堂嫂和含含奶奶都老实了，退回椅子上坐好。
秦小鱼拿出笔在纸上边写边说：“含含五岁，算到十八岁独立，还有十三年，小妹就跟他算成一样的，也当是十三年。一个月生活费两个孩子算三十元，一年是三百六十元，三百六乘十三等于四千六百八十。”
秦小鱼抬起头，屋子里异样安静，众人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是戏。
“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文智一个人的，我把这些费用除二，一家一半，就是两个千三百四十元。接文智的班以后第一年是学徒，一个月十八元的工资，一年后转正，随后每年涨工资，回本也就是几年的事儿，你们考虑一下吧，谁家拿出两千三百四十元，文智的接班名额就给谁，没意见吧？”
“什么？你疯了？两千多元卖名额！”大娘已经忍无可忍，跳起来抢过纸，几把就给撕个粉碎，直接摔到了秦小鱼的脸上。
“好，你弃权了，我知道了。你们呢？”秦小鱼转头看向含含爷爷奶奶，他们的面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妈，我算一下，好像也还行，两千多买个国营厂子的指标……”堂嫂怕把话说绝了，拉着大娘低声说道。
“你懂个屁！都给我滚，我们家不留这样的人，别脏了我的地。”大娘一句话，没等秦小鱼起身，堂兄先站起来了。刚谈事时他一直闷头不语，现在满脸涨红。
“看什么看？走！回家去！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他吼的是老婆，可是气倒是向大娘发的，秦小鱼就有点搞不懂了，他不是应该跟她生气吗？
“这名额我要了。”门口站着的是含含的姑姑唐文文，也不知她听多久了。
秦小鱼对这个小姑子，一向敬而远之。这个女孩子不一般，她几乎不参与家里的是非，回到家也是关上门读书，长得不算十分漂亮，可从里到处散发着书卷气，家里人都有点怕她。
含含爷爷和奶奶本来还不知怎么办，听女儿这么说，马上有了主意。
“行了，名额我们要了，别商量了。”
“那你们明天准备好，把钱送来，我带着小姑子去厂子办手续。”秦小鱼还真担心她的提议没人接，到时把人得罪了，还没拿到实惠，就有些尴尬了，现在松了一口气。
她回到屋里才发现，刚出了好多的汗，衬衫后背都湿了。上一世她活了二十五年，没这么硬气过，都是别人怎么说怎么是，她连个屁都不敢放，这回扬眉吐气，真是爽歪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