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微嗯了一声,又继续问道:“你后悔吗?你后不后悔为了我抛弃陈家抛弃珍世德?”
陈衍看着有些调皮模样的余微,宠溺的说道:“便是我现在后悔也晚了。”
余微侧目看着陈衍,眸光逐渐深沉下来,她想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爱我还只是因为你觉得愧疚想要补偿,可是这些话她却一句都问不出来,像是鱼刺一样,卡在她的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却无时无刻的让她难受……顿了半响,余微苦笑,他何必要补偿自己呢?
当年的事情他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何必来补偿自己!
可是她又害怕,害怕陈衍并不是因为爱和她在一起。
她害怕他可怜她。
余微头一次生出这样束手无策的感觉,陈衍总是那样滴水不漏的挡过她所有的问询,她就像是攥紧了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打了一拳出去。
可是那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半点的动静。
余微笑了笑,没有再开口说话。
她害怕引起陈衍的警惕,所以便转向了其他的话题。
第二天的时候,陈衍早早的就出去了,余微竟然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给陈衍打了一个电话,旁敲侧击的打听纪明秀说的那件打赌的事情。
蒋晨还没有从顾盼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语气低沉的可怕,不带一点生气,活脱脱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余微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到刚认识时候的场景里,语气缓缓的活泼起来,带动蒋晨的情绪,她们这天的电话说了很久,她也把顾盼以前的趣事拿出来和蒋晨说,两个人的气氛很好。
然后余微把话头引向了打赌上面。
她东扯西扯的说了很多个有趣的例子之后,蒋晨终于,说出了余微想知道的答案。
然后余微就挂断了电话。
她捏着手机,屋子里明明开着空调,温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可是余微的心却冰冰凉凉的。
就像是大冬天的,吃了一大杯的冰淇淋,喝了一大杯加了冰块的冰可乐一样,透心凉,
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似乎想要坠落。
但是她忍住了,拿了一张纸,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才又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
她打算约陆淮谦见面。
难保纪明秀不会为了陈衍,做出一些颠三倒四的事情。
她可不想被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更何况,这段感情……余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抿着嘴唇,在陆淮谦的面前坐了下来,对着他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陆淮谦有点没办法直视余微的眼睛,余微那种清亮犀利的目光让他觉得生出一些心虚和愧疚,本来,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是惊喜的,是激动的,因为,余微竟然主动联系他了,还说要和他叙叙旧,他知道自从顾盼去世之后,余微一直很消沉,公司这边也没有强留她,批了她的假。
算来,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余微了。
怎么能不欢喜,心里因为余微的这一个电话又升起了一些希望。
他打量着余微,却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具体说出来哪里不一样,明明还是那样的笑容,那样的眉眼,那样的语气。
可是,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陆淮谦有点受不了余微这样的目光,干咳了两声主动问道。
“嗯。”余微垂眸,嘴角隐约是一个嘲讽的弧度:“陆淮谦,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陆淮谦的脸苍白了几分,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余微,我们不提以前的事情了好吗?”
听着陆淮谦声音里的急促和仓皇,看着他目光中浓稠而厚重的痛苦之色,余微眨了眨眼睛,笑容安静而甜美:“你现在又回来找我,又说爱我爱的不得了,是不是因为——”她的瞳孔如玉如墨,长睫蹁跹如蝶翼:“内心愧疚的无以复加。”
陆淮谦怔住了。
他很容易理解错。
但他也是有着小小聪明的人,觑着余微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心思陡转,额间渐有冷汗渗出,电光火石之间,他猝然抬起头,盯着余微,惊疑不定,面色复杂。
余微淡然一笑,手撑着下巴,一派漠然姿态的问道:“你知道我爸爸是怎么不治身亡的吗?”
晴天霹雳砸在脑袋上也不过如此,陆淮谦的头晕了几晕,他望着眼前处之淡然的余微,嘶哑着嗓子艰难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余微嘴角的笑仍旧是那样俏皮。
可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一双美丽的眸子中,全然是冰寒。
第222章 无际的冷
余微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陆淮谦却觉得头都晕了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声响传来,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知道饿了多少?
此时,无数个问题盘旋在陆淮谦的脑子里,潜意识里他是想让余微知道真相的,可是又害怕她知道真相,就连纪明秀劝他告诉余微这个事实来离间陈衍和余微,他也犹豫着没有答应。
当年的事情中,不止牵扯了陈家,也牵扯到他们陆家。
余微若真的心中有恨,何止陈衍,怕是连他也会被厌恶,被怨恨,又如何会跟她和好如初!
“你知道多少?”短暂的失态之后,陆淮谦的心便沉静了下来,盯着余微,问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
余微表情寡淡,淡淡的问道:“爷爷去世的时候应该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吧?那你告诉我,我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若说来之前,余微只是猜测陆淮谦知道什么,那现在,已然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他眼睛中一闪即过的惊慌是下意识的感情流露。
他也一定和陆振华一样,瞒着自己,不想让自己知道真相。
但是除了这里,余微想不到别的人。
她的眸光清亮,丝毫不含糊:“你要是不想说,也无所谓。”
陆淮谦的脸上有轻微的放松之色出现,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总是觉得被余微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几分假几分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年,我爸爸不过是一个小司机,母亲病重,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医生又说,妈妈如果再不做骨髓移植,就不无力回天了,那时候,我们走投无路。”余微的声音很淡,语声也很平缓,像是上学时候背书一样,一字一句毫无感情,极其僵硬:“没钱的时候真的能把人逼疯呢,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陆淮谦?哦,你不会知道的,你们陆家一直高高在上,有钱有势,所以,犯了罪撞死了人也不用坐牢,说动了我爸爸去顶替你们。”
“我猜,爷爷当时和我爸爸讲条件的时候,一定承诺了要把我妈妈的病治好吧?”余微轻飘飘的抬眼看向陆淮谦,淡然的语气,犀利的眸光,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刀,朝着陆淮谦的脖子上砍了下去,陆淮谦的身形摇晃了几下,望着她,悲从中来。
心口似乎是被千金重的大石头压住了,喉咙也被扼住了,他呼吸不过来,粗声的喘着气,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真相早晚会大白天下,他无数次的想过,余微若是恨他,若是打他骂他,他都可以承受,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让她撒气,余微想怎么样他就让她怎么样。
更何况,陆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即便没有恩情,也不该有仇,功过相抵,也没什么了。
陆淮谦一直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
他觉得无论如何,余微都是不该怨怪陆家的。
可是,现在的余微这样淡淡的,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那些让人听了就觉得心头一阵一阵心疼的话,陆淮谦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语气里,没有怨,也没有恨。
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冷。
余微掰着自己的指头,玉一样的肌肤散发着白腻的光泽,亮堂堂的晃了陆淮谦的眼睛,余微笑眯眯的说道:“可是,后来,我妈妈还是去世了。”她漫不经心的呢喃道:“这是为什么呢?我妈妈刚做过骨髓移植的手术,十分成功,医生还说,要不了多久,我妈妈就会好的。可是突然之间,她的病就又重了。陆淮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余微抬起头看着陆淮谦,眼神朦胧,仿佛有一层雾气笼罩,雾蒙蒙的,下一秒就要滴下眼泪来那般,带着疑惑,如少不更事的儿童一般看着他。
陆淮谦的心冰凉一片,他嘴唇蠕蠕的,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余微,眸子里满是痛苦挣扎。
“因为有人把我爸爸去世的消息告诉我妈妈了。”余微歪着头,认真的打量着陆淮谦的神情,娇憨可爱,宛如十一二岁时赖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轻少女:“也不怪爷爷,毕竟,我妈妈那么聪明,活下来之后,说不定不会让你们如愿,这样的人,自然是悄无声息的死掉最好。”
余微笑着,嘴角勾起:“你说是吗?陆淮谦。”
陆淮谦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干涩的难受,他震惊的望着余微,这些事情,便是爷爷也没有告诉过他,后来,是他对余微上了心,想知道当年的事情陆家到底参合了多少,错了多少,才派人去查的,虽然爷爷处理的很干净,但是仍然有几个知情者,重利之下,那些人仍然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