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窗外夕阳即将下山，走廊里有些昏暗，结城美琴看不清背着光的长谷川志穗的表情，只能听出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好像被找去谈了半个小时话的人并不是她。
“篮球部连续三年表现不俗，换个更专业些的教练指导有利无害，我和丽子学姐都这么认为，而且我们早就申请过了。现在学校肯考虑这个问题，我觉得应该趁机提出一些要求。”
至于具体提了什么要求，长谷川志穗不想多说。
不过结城美琴也不想多问，她比较关心的是：“你怎么办？”
长谷川志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出言恳求：“请结城学姐暂时先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哦，你担心大家会因此影响士气？”结城美琴做了个合理推测。
不料长谷川志穗摇了摇头：“并非我自作多情，认定我个人的去留会对大家产生影响，何况我与大家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只是冬季杯的比赛还没完全结束，尽量别把不稳定因素带进篮球部吧。万一拿不到好成绩，那么恐怕聘请优秀教练的事情又要被搁浅了。我们不能一直寄希望于从学生中寻找教练，这不是长久之计。”
忍了又忍，结城美琴还是没忍住：“你……咳，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留在篮球部。”
她别别扭扭地补充：“我是说，以经理的身份。反正你也知道，经理可以不跑腿打扫，比如桃井这样的……咳！我先申明啊，我这么说才不是为你着想呢！我只是担心新教练不了解篮球部的情况，需要一个明白人帮忙而已！”
长谷川志穗扑哧一笑：“嗯，我明白了。”
结城美琴有点想炸毛：“你都明白了些什么啊！”可恶！笑什么笑嘛！
“我明白结城学姐的心意了。可是，我不会留下来当经理的。”长谷川志穗一边笑，一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当教练，更不适合当经理。每次与外校篮球部协商进行练习赛的事情，也都是结城学姐和丽子学姐在做吧？所以，经理有结城学姐一个人就足够了呢。如果我这个前任教练还赖在部里不走，总觉得很不合适啊。”
结城美琴黑线：“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真是想太多！总而言之，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篮球部当牛做马吧！我明年才退部，难道你这个比我矮一级的人居然还想比我早撂挑子吗？”
长谷川志穗走上前去，挽住结城美琴的胳膊，拉着她一起下楼。
“谢啦，美琴学姐。我会再考虑考虑的。”
“……谁准你喊我名字啦？！”
☆、第57章 付出和回报
虽说辛苦练习未必一定成功，但苦练之后必有回报，今年的诚凛又一路打进了决赛。
毫无意外，诚凛今年的对手又是洛山。
长谷川志穗第一次以教练的身份坐在冬季杯的决赛赛场上，场内各路记者扛着各种长.枪短炮，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忠实记录着赛况。看台上几乎座无虚席，长谷川志穗甚至知道她的大哥也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观战了。
不能输，不想输，不愿输。
这不是因为长谷川志穗讨厌败北，而是长谷川志穗讨厌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败北。任何一个好面子的人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失败被放送给全国人民，长谷川志穗并不例外。
观众就在背后，队员近在眼前。
长谷川志穗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鼓励即将上场的战士们。
“我……”
谁知刚一张嘴就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她清了清喉咙：“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大家加油！相信我们一定行！”
降旗重重点头：“没错！我们肯定能行！”
黑子微笑，目光温柔：“好的，我们一起加油。”
比赛开始前，解说员例行介绍双方球队。当解说员公布诚凛的教练是长谷川志穗时，看台上传来一阵与去年类似的唏嘘声。
“快看，诚凛今年的主教练怎么还是小女孩呀？”
“好像和之前那个短头发的高中女生不一样了哦！”
“开玩笑！去年的也就罢了，今年还……诚凛已经穷到连正规教练都请不起了吗？”
“毕竟是新学校，各方面都比不上老牌强校，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台下的各种议论并不能动摇长谷川志穗。她神色如常，完全没被这些话影响到。旁边的结城美琴眉心微皱，随即平静下来，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诚凛众人的眼神凛冽起来。
小金井气不过：“哼，让他们瞧瞧咱们的厉害！”
降旗愣了下：“其实也没必要这么……”
黑子整理好护腕，语气平平地截断他的话头：“嗯，给他们好看。”
总容易挑起热血劲头的火神闻言哈哈一笑：“啊，好吧！给他们好看！走，我们上！”
“好！”
一群身披诚凛战袍的大男孩斗志昂扬地登场亮相。
站在他们身后的长谷川志穗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几下，借此平复内心的激动之情。她知道她不能在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先把自己紧张得呼吸困难、晕头转向，否则谁来主持诚凛的攻防战术？
开赛哨声吹响的那一刻，长谷川志穗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她想到了人在国外的二哥，想到了大哥希望她出国时说的话，想到了摆在她面前的更换教练的事情……
然而这些念头只在她脑海中停留了不到十秒，接着就全变成关于“如何让诚凛获胜”的思考。
降旗学长擅长慢热型比赛，球风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姿态才是他的风格，他最适合帮助队友获取得分机会；火神学长擅长快攻，球风大开大合，既又有耐力又有体力，跳跃能力强、灌篮水平高，绝对能带动全队的士气；黑子学长擅长观察，球风细腻稳妥，总能最早发现对方与己方存在的问题，一定可以弥补这支队伍的不足……
长谷川志穗两手抵着膝盖，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动向，一边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的全员资料，试图从中找到突破点。
不知过了多久，结城美琴忽然戳了戳她的胳膊，出言提醒：“需不需要叫一下暂停？”
长谷川志穗这才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眨眨略微酸痛的眼睛，小声回答：“暂时还不需要，再等几分钟吧。”
虽然诚凛的分数现在低于洛山，但总体差距并没有被拉开，如果贸然喊停，说不定会影响场上队员的心态。有时候队员自己也能在队长的指挥下做出适当调整，何况诚凛还有一个能适时把握全局的黑子。所以长谷川志穗目前不急着喊暂停，而是打算顺着他们的意思继续保持沉默。
结城美琴只提醒了一次，后面一直没再说话。其实她和长谷川志穗一样紧张，不过她的紧张体现在想说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见长谷川志穗无意搭话，结城美琴便讪讪地收回视线，转而开始研究洛山的阵型。
由于黛千寻早已毕业，洛山无法组成一大四小的双控卫阵容，这反而让不再受身高压制的诚凛传统双控卫得到了一定的发挥余地。尽管黑子的神出鬼没在赤司面前似乎不能全部奏效，却也依然给洛山带来了许多麻烦，何况还有难以盯防的火神从旁干扰洛山的进攻。
结城美琴觉得，若单从队员个人能力的角度分析，诚凛确实稍逊于洛山。如果换个角度，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角度来看，诚凛貌似还略高一筹。
那么最后的胜利归谁就很难断定了。
不仅结城美琴这么认为，连远在观众席上的长谷川莲一也抱有同样的看法。
比赛越来越激烈。黑子传球时的“咻”声、小金井投篮时一不小心打到篮板上的“咚”声、火神大力灌篮时的“砰”声、降旗投篮时空心入筐的“刷”声，随着这些声音而来的是双方各种抢断、远投、换防。攻防交替间，诚凛的速攻策略早已被化解，只能被迫跟紧洛山，死死咬住比分。
长谷川志穗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线。
诚凛队员的基础再好，也架不住叶山带球过人的水平太高；黑火组合的空中接力和假投真传这样的小花招皆能被赤司的天帝之眼提前预知；火神的zone已开，然而消耗过大也是问题……快攻眼看着是彻底不能用了，可是一味地防守又能坚持到何时呢？
蹲守板凳区的球员们不甘心只坐冷板凳，纷纷为队友呐喊助威。长谷川志穗就在这一片加油声中高速运转着大脑，苦苦寻找破解之方。
可惜直到最后，深陷苦战的诚凛也没能从洛山的围剿中挣脱出来。
——诚凛获得了准优胜。
“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俗了……”结城美琴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转，“我压根没想到我们还能做到！并不是每支球队都有机会连续造访冬季杯决赛呀！”
与她一起迎接队员归来的长谷川志穗微微鞠躬，嗓音颤抖：“各位学长辛苦了！”
说完，她就低着头，让难过的泪水无声落在地上。
每个人都想获胜，每个人都想拿第一。可是既然第一只有一个，那必定要有人去当第二。长谷川志穗明白这个道理，但若让她接受，恐怕还需要几天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