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传来清脆打火声,在静夜里格外醒耳。“你说,我听着。”邵林点了根烟。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她就失踪过一星期。回来后,没有半句解释。我不想惹她不高兴,也没追问。这次又来,又是毫无预备地走。”
鲍琥想找点亮光,继续往楼梯口走。转了一圈,眼前还是一团漆黑。黑暗中,那些压抑许久的问题一个个蹦出来,像一群顽皮精灵,在空气里跳来跳去。
他对安逸,实在太没把握了。
“她从来没说过家里的事?”邵林用力吸了口烟,吐出一团雾。当烟雾散去,他又想起那截雪白下巴,微微仰起,颇显矜贵。
“对,从没说过。每次我想问,都被她拿话岔开,每次都不了了之。”
邵林声音就此沉下来。“一个人,如果绝口不提父母,要么就是家世太好,要么,就是家世太糟糕。”
鲍琥烦躁得抓头发:“好想死啊。”
第27章
鲍琥烦躁得抓头发:“好想死啊。”
邵林胳膊有点酸,换了一只手拿手机:“找块冻豆腐撞吧。”
“那你说,安逸会是哪一种?家世太好,还是太糟糕?”鲍琥压着嗓子问。
邵林想起低调奢华的“明珠苑”,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安逸,不会是傍了哪个大款吧?
不过,他忍住了。“这个,得你问她,我哪能无凭无据瞎说?”
“她不爱钱,之前我要把银行卡给她,她也没要。你说,她会不会……”鲍琥话未说完。
邵林噎住。他们兄弟俩还真默契,这也让他想到了?
以为他会警醒,谁知,鲍琥接着就自问自答:“不会。我在她手机安了定位,她去哪我都知道。她每天时刻表固定,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她绝不会当小三。我媳妇不是那种人。”
邵林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多余。恋爱中的男人,和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智商为0。
两人沉默半天。
“早点睡,林子,谢了。”临到挂断,鲍琥感性了一把。
邵林笑道:“那正好。你跟金米说说,回国后第一张专辑,我免费给你做。既方便你,也顺便给我的工作室打开市场。”
“没问题。挂了。”
鲍琥慢慢趿回寝室,弟弟们的呼噜声不绝于耳。他爬上床,蒙住头,又念起清心乘法口诀。
“一一得一,做个深呼吸;一二得二,蹬腿长个儿;一三得三,梦里不用搬砖;一四得四,还是睡着省事……”
不知念到第几遍,他才真的睡着。
好像才闭眼一会,弟弟们的闹铃就接二连三吵起来。又是忙碌的一天。照计划,今天他还要进录音棚,跟制作人一起观摩学习,外加声乐训练。他痛苦爬起来,继续坚强以工作消愁。
小菩萨又消失了,第二次,微信短信电话全无。鲍琥感觉被抛弃,无心奋斗,但还是勉强奋斗。
就是人半死不活,跟炒股票破产似的。
他天天皱着眉,花美男弟弟们也不敢打搅他。连续好几天,他都是两腿一蹬、两手一摊,纵情躺尸。小白没电他也不管。反正媳妇不会打给他,充电干嘛?充了也是白白放跑。
一下到了初八。
带鲍琥的制作人晚上有应酬,五点就出了M社。鲍琥愈发烦躁,从五点到十二点还有七个小时,这可怎么打发?
回寝室,屋里一个人没有。弟弟们还在训练,只有他,是个没伴的孤魂野鬼。
鲍琥自怜自艾半天,连饭也不想吃。他左翻身,右翻身,就是不想拿起枕头边的小白。失望太多次,早已心灰意冷。
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小菩萨。亚麻色的头发丝,软的不得了,每次看着就想摸;动人的大眼,藏着数不清的小秘密;还有皮肤,细滑如白瓷,亲上去就停不下来。跟中毒似的。
他大概真的中毒了。没抗住半个小时,鲍琥还是认怂,给小白接通充电器。
他抓着小白碎碎念:“菩萨菩萨,让媳妇给我回个消息吧。如果心愿达成,我明儿劈一天叉。”
小白一点电都没。为避免开机就黑屏,鲍琥决定先让它充一会。
这时,两个弟弟从外头进来,拿了饭盒又出去。鲍琥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墙上时针指着六点。那他,还要不要吃晚饭?
纠结半天不想动,还是饿着吧。
大概充了十分钟,他温吞按下开机键,打开流量。短信微信一波波涌入,随后是影子定位的消息通知。一连串安逸在温哥华的出行轨迹。
鲍琥点进微信,还是没有小菩萨的。正失望,影子定位又进来一条通知:小主人抵达首尔机场,坐标(x,x)。
鲍琥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弱智望着空气。怎么回事,媳妇来韩国了?
大概饿得缺氧,脑子怎么都找不着北。他傻愣愣盯着小白,就像盯着一个定时。炸。弹,不敢摸,也不敢跑。
不是真的吧?媳妇来韩国了?
真的真的,小菩萨真来首尔了。都到机场了。
“中国欧尼……思密达……”两个弟弟捏着饭盒回来,有说有笑。
鲍琥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冲着弟弟们大喝:“你们说的什么欧尼?在哪里?”眼睛瞪成死鱼眼,嘴巴张成O型,实在像精神病发作。
俩弟弟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不懂,但他们有同感,哥哥好像不太正常。俩人点点头,一起放下饭盒,携手窜了出去。
“喂,别走啊……”鲍琥急得直接从上铺蹦下来,将地板砸出巨响。
真TM疼。
他用力“咝”了声,两只脚一上一下来回跺。想给安逸打电话,发现手机没拿,只好又踩住铁栏往床上抻。
“I was born to love u,I was born to love u……”和安逸一样的手机铃声响起。歌声就是他爱的咆哮,激越嘹亮。
鲍琥爬上床,颤抖着按下通话键:“宝贝,媳妇……”气息紊乱,声音抖抖索索,像得了哮喘。
没等他问出“你在哪”,那头却是大发雷霆:“手机为什么关机?知道我打了多少电话吗?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千里迢迢过来,本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你不接电话……”
说到后边,安逸有点哽咽。
鲍琥吓出满头汗。“对不起宝贝,我没想到你……你会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发了好几天微信,你一条都没回。我每天看手机,都快看出心病了。”
他捏着手机再度跳崖,嘣——嘣——“咝!”又是一阵钻心疼,像钉子扎了脚底板。
鲍琥龇牙咧嘴。
但也顾不得了。他趿着黑熊拖鞋往外冲:“宝贝,你在哪?快告诉我?有什么事等见面再说。你在这人生地不熟,万一出点事,我只能以死谢罪。”
通话持续,只是那边故意不吭声。鲍琥冲出训练部大楼,像沙漠里的人找绿洲一样东张西望。
天已经黑了。外头一片幽蓝,篮球架光秃秃立着。几个人影穿过篮球场。M社的霓虹灯辉煌,将一群年轻人照得五光十色。
刚才他们说的欧尼,肯定是小菩萨。
“宝贝,你是不是到我这了?”鲍琥冲着手机狼嚎,两眼闪烁着饥渴的星 。边跑边找,他一口气跑出小百米,弯腰按住膝盖喘气。
“你怎么知道我来首尔了?”电话那头,安逸声音有些钝重。
“那个,刚才两个室友说看到欧尼我正要问你电话打来了。”鲍琥听见电量过低的提示音,急得没了停顿。
“宝贝,手机快没电了。刚刚才充了不到半小时。你要打我骂我都行,等我们见面好吗?见了面,随你怎么惩罚。你这样躲起来,我要急疯的。”
鲍琥拧着脑袋往训练部走,几分钟又走回篮球架下。
安逸五点抵达机场。坐上出租车,二十分钟就到了M社边上的酒店。鲍琥手机关机,她就办了入住,随后在M社转了半圈,从M社主楼到食堂,再到训练部这边。
此时,她就躲在训练部东边墙壁后,斜对篮球场。只要探出头,就能看见鲍琥一举一动。
“宝贝?说句话。”
安逸握着土豪金,还是不出声。不过,呼呼风声顺着扬声器传到鲍琥耳边。风声告诉他,媳妇就在这块土地上,和他站在很近很近的地方。
鲍琥胸口再次澎湃。他又开始狂奔。只是已慌不择路。绕着篮球场东跑西跑,中间好几次跑掉拖鞋。
“宝贝,我没骗你,手机真要没电了。你快说在哪,我去接你。”鲍琥可怜兮兮讨饶:“宝贝,求你了。”
一阵大风刮来,吹得脸生疼。篮球场除了篮球板,没有任何能躲风的地。
滴,小白自动关机。
“小菩萨,宝贝,媳妇,快出来……”鲍琥拿手拱成扩音器,东西南北地四面呼唤。每一次都是用灵魂呐喊。藏在哈伦裤下的大长腿,在风中浪奔浪流。浪了五六分钟,声嘶力竭+汗流浃背。
不行,这么跑下去小命没了。必须放大招。
鲍琥一个亚洲蹲坐到地上,孤独抱住双臂。“小菩萨,我在篮球场上等你,等你,等你……”
立体音效自带回声。
坐了一首歌的时间。“阿嚏——”投篮洞下,只穿了一件薄毛衣的男人,被大风狂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