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之恋 (D4C)

　　陶陶才不会傻傻地觉得太早结婚是坏事，婚姻也并不是坟墓，她看着顾谨初，他看上去很高兴。
　　两人在过年的时候回了趟顾谨初的家，他家坐落在市郊的庄园中，大门打开之后，车子还要往里开一段距离，建筑恢弘古典。
　　陶陶第一次见他的家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面对权力者们，哪怕是她，也会不经意间露出讨好和卑微。
　　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在幻想时觉得自己能坦然面对上位者，做到不卑不亢，有礼有度，然而事实是不可能的，当学校的校领导出现，当公司的老总现身时，他们会紧张，会害怕，会拘谨。
　　不过好在这些年，她采访了不少名人，自信和从容的程度上升，她见过大场面，有了底气。
　　顾妈妈对陶陶很满意，她的相貌仪态都很出挑，头脑也不错，能和谨初一起去留学，去了一间大学，说明她把他儿子放在心里。她早就打听过她的家世，顾家是不需要商业联姻了，但不妨碍要找个家世好，人品学识好的儿媳妇。
　　她越看陶陶越满意，用过晚饭后，她拉着陶陶的手，态度亲切地问道：“你们现在都在北美发展，结婚后呢，回国发展吗？”
　　“谨初去哪里，我肯定是要去哪里，我不想异国恋。”陶陶回答的时候，顺便表了下态度。
　　“可我听说你的事业都在北美那边，你开了间studio，做得不错。”顾妈妈目光如炬。
　　“是啊，谨初给我的工作室投资了，我主要做内容创作，不过我想这块在国内市场也挺大了，我已经收到几家视频网站的邀请，回国发展没有问题。”
　　“我不希望你工作得太累。”顾妈妈微笑着。
　　陶陶心里咯噔了下，看来他妈妈不太喜欢事业心强的儿媳妇，她求助般地看向顾谨初。
　　顾谨初从中调和着，“妈，我看着陶陶一步步做起来的，你怎么能让她放弃呢。”
　　“知道知道，你都向我们吹过好几次，说女朋友很厉害。”顾妈妈笑了笑，“可是呢，陶陶，阿姨实话实说，结婚以后，我希望你把重心放到谨初身上。”
　　陶陶面露微笑，脸上没什么情绪流露出来，“我知道的。”
　　“你想当主持人的话，不如就去电视台上班，主持一档节目就可以了，何必把自己弄得太累。”
　　顾谨初还想说点什么，被陶陶一把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从顾家出来，顾谨初开车送陶陶回去，两人一路上没什么话说，陶陶看出来了，顾母是希望找个乖巧听话又美貌的儿媳妇，不需要有多大能力，凡是以顾谨初为主。
　　陶陶靠在车窗上，她该妥协的，因为婚姻不过是利益的交换，要是用爱情来维持，婚姻会具有强烈的不确定性。顾谨初人品好，性格好，家境更不用说了，可她为什么会犹豫呢。
　　红灯，车子停了下，她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个人在旁边的车里，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了，陶陶有些惊讶，因为这附近基本都是大型庄园，她想不出他出现在这的原因。
　　谢泽看了她一眼，为这个巧合，很快冷淡地移开视线。
　　车子行径的路线错开了。
　　顾谨初想了想，劝她，“不如就按妈说的，你做studio太累了，将它卖给其他公司，我把你找收购方。”
　　“恩……我考虑下。”陶陶没有明确回复。
　　年后，陶陶一回到旧金山，就接到了肖若尘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兴奋地说道：“来我的办公室，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开车去他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实际上是他在富人社区买的一栋别墅。走进别墅，工业化的风格很明显，他在客厅里摆了辆哈雷摩托车。
　　肖若尘整个人不修边幅，连胡子都没刮。
　　陶陶被他拉着到了电脑面前，她好笑地问道：“要给我看什么啊？”
　　“你看。”他按了按键，屏幕上的字符快速动了起来，“我做了个算法推荐的程序，可以帮你筛选出观众最想知道的问题是什么，衍生出去，在摄影、电影、电视剧方面，大数据分析出受众最想看什么，帮投资人找到投资方向。”
　　“哇。”陶陶惊叹了下，“这真是……科技改变工作方式。”
　　“恩。”肖若尘略显傲慢，“这个算法程序我已经卖掉了。”
　　“多少？”
　　“1亿美元。”
　　陶陶瞪大了眼眸，她发现肖若尘总是想做些新鲜的点子，再把这些售出，售出之后整个人再归零，继续开发新的产品。
　　他怎么能一直保持创造力和动力呢，她有时候很嫉妒他，不仅仅是他的头脑，也嫉妒他每次都有勇气，重新开始。
　　“你看上去没那么高兴。”肖若尘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她接过了水，两人盘腿坐在木地板上聊天，“我可能要结婚了。”
　　冰凉的水从嘴里流出，顺着下颚，流到了脖颈，肖若尘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恭喜你。”
　　“但我很纠结，我是喜欢我男朋友的，有时候又觉得太平淡了，一段感情经过了最初的甜蜜冲动之后，渐渐归于寻常和平淡。”陶陶舒出一口气，“我该怎么选择才好。”
　　肖若尘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嗓音低沉，“不如交给算法来解决。”


第37章
　　过年期间, 一切和工作有关的事情好似都停止了, 谢泽待在客厅中, 正在看金融期刊上某教授的文章，他听到爸妈的交谈声。
　　“听说顾家要准备订婚宴, 要送什么你得提前准备下。”
　　“这么快，他儿子把女朋友带回去了？”
　　“应该是, 看样子挺满意的，等他们毕业后就结婚。”谢父话里没什么情绪，用陈述的语气, 当他看到儿子手臂里夹着本期刊准备上楼时, 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你在美国养女人, 我没什么意见，但你不能把那种女人带到家里来，谢泽，你听到没有？”
　　谢泽没有回答, 他走上楼, 回到自己房间, 把期刊放到桌上，他的房间保留着从前的样貌, 就连高三的书本还摆在书架上, 他随手拿出一本笔记，里面的字迹很随性，一看就不是他的。
　　他面无表情地从抽屉中取出以前的手机, 充上电以后，一遍遍翻看着微信的聊天记录。
　　看到有趣的地方，他会轻扬起唇角。
　　看到最后，他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黑漆漆的房间内，手机屏幕那点亮光打在他脸上，看起来阴暗恐怖，四周静悄悄的，孤寂包围着他。
　　他想，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痛苦。
　　有没有方法能让他不那么痛苦。
　　谢泽恍惚间仿佛能听到她的声音，“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方法吧。”
　　他睁开眼睛，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假设你要结婚，你想要的对象是有钱还是没有钱的。”肖若尘这么问陶陶，修长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陶陶理所当然地说道：“有钱的。”
　　肖若尘侧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坐在木地板上，自由舒适，他眼眸很深，唇角扬起，陶陶坦然地迎向他的目光，他轻笑着，“有钱总是比较好。”
　　他的反应出乎陶陶的意料，她支着下巴看他，他神色淡淡的。
　　“那么你觉得幸福舒适的婚姻重要，还是更加优越的物质生活？”
　　对这个问题，陶陶纠结了下，“前者重要。”
　　肖若尘点点头，她突然笑起来，“这真的能算出来吗？人的思想感情很复杂，不可能按照既定的轨道走。”
　　“就是因为人太感性，算法才能帮人做出最好的选择，人在当下做出的选择，并不一定正确。”他喉结动了动，“假设你活到八十岁，你不过才过了四分之一的人生，放眼未来十年才能知道，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到底好不好，有了计算机辅助，不是更加理性。”
　　陶陶想想，他说的有道理，她一会看他，一会看电脑屏幕，突然想到一句话，聪明是一种新的性感。
　　两双眼睛一起盯着屏幕，屏幕中得出了结论，他们对视了一眼。
　　从肖若尘那出来，陶陶回公寓，在楼下咖啡店买了份沙拉，她拿上去用餐。
　　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在发邮件时候出神了下，仔细回想着这段感情。
　　她和顾谨初交往时不像前一段，沈之洲比她强太多，这种强势不单是指年龄性格阅历财力，还有相处时的框架，她会不由自主地受他影响，哪怕最后分手，沈之洲都很理性，因为他投入得不多。
　　而和顾谨初在一起，这段感情她占据上风，他喜欢她超过她喜欢他，在磨合过程中，她没有丧失自己的个性。
　　可是长此以往呢，陶陶考虑起肖若尘说的未来十年。
　　嫁入豪门，她理所当然能获得丰富多彩的物质生活，然后她去电视台上班，上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顾谨初为主，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生孩子，人生步入下一个阶段。
　　这就是一次次的妥协和退让，这么下去，她不就失去了原来的魅力，到那时，顾谨初还会喜欢丧失魅力的她吗？
　　陶陶考虑了很久，她想着想着，感到后背发凉，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她一直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