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辰笑了笑,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保持着笑容遇见玻璃映照出的自己,渐渐收敛笑意。
其实他最早不是这么爱笑的。
像许多剧本里豪门主人公拥有的悲惨童年一般,宋泽辰拥有的是一个不和睦的家庭。一个忙于事业,几乎不着家的父亲和一个恨自己的出生夺走了她向上晋升的机会和引以为豪的容貌的母亲,他的童年是在两个人的争吵中度过的,他早早练就了冷着一张脸一脸平静地在他们冷战时事不关己专心读书。
和他相处最多的母亲曾死死地掐着他的手腕指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怀孕时留下的斑,用尽最恶毒的词语诅咒他的出生,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日有什么重要之处,能不点燃那个女人的怒火已是万幸。
后来她的态度慢慢软化,偶尔的嘘寒问暖令年幼的他惊喜不已,认为终于拥有母爱。
可笑的是,他十岁那年,父母的生意失败使两人再度在吵架的泥潭中深陷,彼此把责任推卸到对方的身上。像往常一样淡定到冷漠的宋泽辰终于被殃及池鱼,吵完架后父亲夺门而出,母亲掐着他的脸歇斯底里:“你天天苦着一张脸给谁看,这张脸看了就让我恶心,就是你影响了我的财运,我现在赔得血本无归你满意了吗?”
那好像是他第一次掉眼泪,是不是笑得妈妈就会喜欢我呢,年幼的他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他搬来一张镜子反复练习最好看的笑容,像偏执症一般形成条件反『射』。等他练成了,他的父母这张漫长的折磨终于也结束了。两个人宣布离婚时都有解脱的快感,至于早就是不是所谓的爱情结晶自然无人问津,踢皮球一般无人肯要。
有风灌进他的嘴里,似乎顺着喉咙进入心里,空『荡』『荡』地肆虐,席卷得一片狼藉。
没有必要,早就没有期待了,没有必要浪费感情。
他以为自己百毒不侵坚不可摧,但还是差了点火候,暂时没有力气去接受队友的追究和盘问,所以他选择逃避。
宋泽辰埋头只顾前进,停下后环顾四周发现建筑物有些眼熟,他用迟钝的脑袋思考了半天才明白了自己走到了爷爷的住处。
他走近门轻敲,开门的老人似乎诧异于他此刻的到来。
他轻轻弯弯眼,像长途跋涉过黑暗的旅人,微动嘴唇,声音沙哑:“爷爷,我想睡觉了。”
睡一觉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第99章 瑞士
“醒了?”老人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放下手中正在阅读的杂志询问。
“嗯。”宋泽辰拉上飞机的舷窗,云层之上霞光晕染开来,陆上是大片大片连绵的山脊,也被夕阳覆上了瑰丽的金黄『色』,照得他的脸也投出了立体的阴影。
“快到了,你醒得倒是及时。”老人戴上老花镜继续拿起杂志,播报了一下当下的进程。
宋泽辰接过细心的空姐递过来的水杯,微笑道谢,抿了一小口,盯着窗外陆地上变换的景『色』。
那天他回到爷爷家后,发起了低烧,索『性』便就此住下,断断续续了好几天才好完全。老人似是担忧他无法排解,在他病愈后提出兑现之前去旅行承诺的建议,他思考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发信息和方石赫请了个假,托别人去公司制作室取了些东西,在团队的群聊里留言后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立马退出。
瑞士,欧洲的阳台。
宋泽辰从随处晃进的博物馆出来后,沿着道路无目的地前进,说是和爷爷出来玩,但老人其实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度,两个人只约定到某个时间某处碰头,之前的时间都是自主支配的。
停留在甜品屋买了杯咖啡转身,在广场的长椅上坐下,冬日的午后难得的阳光令这里增加了许多人,小孩穿得像只北极熊,笨手笨脚地极为可爱。还有无数向他一般懒散的人或倚或靠。
宋泽辰歪头目睹这一切,眼睛里也散发出细细碎碎的光,阳光洒落在他的眼皮上,令他看事物都笼上浪漫的橙红。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细雪沾上了眉眼,嘴唇由于刚喝了热饮比正常时还嫣红。
一个摄影师偷偷记录下了这个画面。
等喝完咖啡,宋泽辰继续闲逛,无意间遇到一个站点,他又跳上了一趟列车。
穿过漫长的隧道,是空茫的雪白,隐隐透出积雪覆盖下杉树的一点绿意,再往前是雪山同草原的结合,明亮到饱和。
宋泽辰灵光一现但又并未抓住,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匆忙记下了一个词——“雪国列车”。
到了晚饭时间,他才跑去和老人汇合。
“玩得怎么样?”
“我今天跑了好多地方。”
“年轻人就是有力气,我就和朋友聊天就耗了一整个下午。”
宋泽辰揽过老人的胳膊,搀着他行走。
“你要的东西,给你拿来了。”老人递给他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袋。
“谢谢爷爷。”宋泽辰高兴地接过。
袋子里是宋泽辰委托他爷爷帮忙找人定做的私人订制怀表,他们很早就把瑞士作为旅行地的考虑,宋泽辰正好发愁郑浩锡生日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便决定用瑞士的特『色』了。
“给我的礼物怎么都没这么上心。”老人佯装不满。
宋泽辰赶忙讨好:“爷爷你缺这些吗?”
“你上次生日我送你了那么大一幅画花了我三个月的时间还不够有诚意吗?”
“还行,继续保持。”
“行行行。”
第三天的一大早,宋泽辰起床按着地图找到了邮局,英语不是这里的官方语言,工作人员的英语有很浓重的口音,宋泽辰尽量用简单的词汇和他交流。
“请问最快几天可以寄到呢?”
“最快三天。”
“那麻烦了。”
宋泽辰把手中包装精致的礼盒放在桌上,填写完信息交给工作人员。
他走出邮局,双手『插』兜,右手握紧口袋里的黑『色』u盘,剩下的就是这个任务了,他临行前特意拜托工作人员帮他跑一趟腿将这个东西带出来。希望这两天可以把收尾工作完全,呈现出最好的结果。
*
“浩锡啊生日快乐!”
韩国时间2月18日,郑号锡从舞蹈练习室回来后便被推到餐桌前,朴知旻端着生日蛋糕出来。
“许愿许愿!”
闵允其催促郑浩锡。
“啊,你们也太不会挑时候了吧,哪有寿星一身臭汗的。”
郑浩锡闭眼许愿吹完蜡烛后自嘲,刚练完舞他的身上黏黏糊糊地全是汗,狼狈不堪,近期公司没什么事,对他们的课程安排很松。他有空便会去跳舞,以往都是和宋泽辰一起相约去的,但他出去旅行了,只剩他一个人。
“要是泽辰在,就是他和你一起一身臭汗回来了。”金楠俊心有灵犀说道,毕竟宋泽辰对舞蹈的热爱不亚于郑浩锡。
提到宋泽辰的名字,分吃蛋糕的大家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想阿泽了。”
田正国的话使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了。从他们认识起,宋泽辰几乎没有缺席过成员们的生日,永远第一个蹦出来送出最熨贴的礼物,用最灿烂的笑容送上真挚的祝福,可是说每个人最期待的就是自己生日宋泽辰究竟会送自己什么。现在这样,乍时万分不习惯。
“这孩子真是的”金硕真叹了一口气。
朴知旻和金泰涥回来后颠三倒四地叙述完,所有人也是同样的一片沉默,其实宋泽辰没有刻意向他们隐瞒过什么,所以他们不是不知道宋泽辰只有一个亲人,生活里没有像他们一般拥有父母的痕迹,但他们没想到真相是如此惨烈的鲜血淋漓,他们甚至还玩笑地调侃过宋泽辰永远在线的表情管理,面对熟人都不肯松懈的微笑。他们不敢去想象宋泽辰在遭遇他们无心之言时的心境。
“等他回来了既然他不想说我们一个字都不要提,就当不知道吧。”
“但是要去道声歉。”
金楠俊叮嘱道,这几天他们几乎和宋泽辰没有什么联系,担忧地差点要去找方石赫要宋泽辰爷爷的地址。结果山先来就我,一天晚上,宋泽辰的爷爷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宿舍的座机,七个人围坐在一起听着外放的免提里老人说话。
金楠俊从来没有和这位老人见过面,但年岁和过往积淀出的阅历显而易见,他斟酌着措辞回话。
老人慈祥地打消了他的疑虑:“我只是你们队友的爷爷,你们是他的兄弟不要那么拘谨,反而是我有事需要拜托你们。”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其实他们能聊的内容有限,但听说宋泽辰是因为持续生病根本没力气爬起来回复他们的信息时,大家的心都揪了起来。
“泽辰遇事喜欢藏着不喜欢和人分享,你们同龄人会不会更有话题呢,麻烦你们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开导他了,又或者他不需要开导,只是需要陪伴就足够了。”
“当然希望你们不要有太大负担,你们只要和现在一样相处就很好了,这是他和你们的相处方式,我很高兴。”
话是这么说的,其实大家心里明白,从来都是宋泽辰开导他们,除了为数不多的几次情绪外泄,宋泽辰是超人似乎成为他们的默认,是不是在不经意忽略了他是绝大多数人的弟弟,年纪在队内也是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