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
怎么不是你先。
怎么会是我呢？
“哥。”宋泽辰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金楠俊未完的话，稍稍仰头和他对视。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你很优秀。”
金楠俊一直有种天生的愧疚，从hiphop转成爱豆是一个原因，地下一起玩的朋友认为他轻易背叛了信仰，没有骨气地屈服，接受了上不了台面的爱豆文化。原先的兄弟变成冲在最前方嘲讽他的人，他欣赏的歌词内容变成了diss他的杰作。
成为爱豆但长相不够优秀是另一个原因。在这个以颜值至上的国家，长得不符合大众审美当爱豆就是原罪，金南俊几乎可以想象他出道后会为团队招来的嘲讽。追求梦想有错吗？一定会有人告诉他：因为是你，所以有错。
方石赫要他当防弹少年团的队长，对他而言无疑是最沉重的责任，他无数次因为压力辗转反侧，甚至抱怨为什么让他这个年龄在中间的人担当队长。
这种交缠相互撕扯的罪恶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明明很认真的在夸奖哥，但是哥每次都不当回事。”宋泽辰安安静静地微笑，认真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不是的。”金楠俊急忙反驳。
是因为把宋泽辰当作很重要的人，认为宋泽辰很重视他所以会无条件的夸赞他无条件地站在他身后，所以下意识地以为是安慰。
“我夸过哥可爱，夸过哥性感，从来就不是客套，是不是因为哥觉得我不够真诚。”宋泽辰顿了顿，装作自嘲的样子。
“辰啊，对不起。”金楠俊的头一点一点地垂下去。
“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宋泽辰的夸奖不够资格，那我可以改名叫宋泽甲，宋泽乙，宋泽丁……什么名字都可以，只要哥愿意接受这份称赞来肯定自己。”
金楠俊张张口，觉得有些哽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眼睛慢慢地涌上潮气。
很多人称赞过他，真心或假意，小时候的他引以为豪，不去思考太多，简简单单地带着喜悦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是后来呢？
后来所有人都和他背道而驰，所有人都对他恶言相向。他只觉得自己的错太明显，偶尔有的那些夸奖再也无法给他带来快乐。
“哥写的歌词我看过了……”
全是对自我的怀疑与否定，不仅对社会不满更因此归咎于自己。金楠俊的同理心是他创作的来源也是毁灭的起因，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重复着对自己的自责。
宋泽辰吸了一口气，金楠俊已经完全低下了头，愧疚的样子，他吐出那口气：“你看，哥，你又自责了，你这样不是想让我也自责吗？”
“明明想要安慰哥结果反而让哥难过了，我又做错了。”
“不是的。”金楠俊猛地抬头，径直对上宋泽辰了然又含笑的目光，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很多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心理吧，对方和自己都这样本可以避免的小事而困扰。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不这样的……”
“没有想要强制哥哥怎么样，只是希望哥哥不要闷着，多看看身边其他事。”
“嗯。”
“好了，哥去休息吧，整理好自己拍一个帅气的log。”
宋泽辰把金楠俊推进房间的床上，用行动传达出”孩子你快睡吧”的强烈信息，金楠俊不得不闭上眼。
宋泽辰拿着水杯，慢悠悠地晃到阳台，靠着墙壁随意坐下盘着腿，风呼啸伴随城市的心跳声，车的鸣笛声若有似无。
金楠俊和宋泽辰不一样，金楠俊的孤独到底还是有迹可循，交上去的一篇篇歌词除了批判还有寂寞但不乏自我救赎。宋泽辰连真实抒发内心都做不到，借助生活的情节代入写的歌里，尽量避免展示自我的感情，他从来就是故事外的人。悲歌让人动情，大概是因为喜剧在他眼里也并不开心。
你和我不一样，你一定不要和我一样。
第30章 离开
宋泽辰向班主任鞠了一个躬，恭敬地将申请休学的材料递给她。
“泽辰啊，练习生活再辛苦也不能忘记学业啊。”
班主任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的头顶，有个小小的发旋。
宋泽辰的成绩向来拿得出手，虽然练习生活紧凑，但一直努力挤出时间学习，理科对他而言不在话下，唯一的软肋是国文历史这些需要花时间记忆的科目。甚至静下心拼一下，sky高校的把握也很大。
班主任对宋泽辰的选择略有不理解，但男孩素来温和有礼，明晰自己的目标，对自己也狠得下心，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瘦。她心疼之余还是尽量能帮则帮。
“是。”
“行了，你先走吧，剩下的材料我帮你上交。”
“谢谢老师。”宋泽辰再次真诚地九十度鞠躬表示感谢，这个老师对他的照顾他记在心里。
“你这孩子总是行这么大礼做什么。”班主任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从办公室走到教室，一路上打招呼过去，认识或不认识的，全来凑这一份热闹，宋泽辰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呦，我们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了，难怪今天班外多了那么多人。”坐在宋泽辰后桌的男生坐到他的座位旁一把揽过他的脖子。
“别提了，我觉得我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围观。”
“最近太忙了，打算直接办理休学。”宋泽辰把桌肚里乱七八糟的练习册一股脑塞进书包，揉揉眼睛，太久没来桌上都有了灰尘。
宋泽辰和班上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在学校里因为这张脸和练习生的身份也算出名。被人夸奖的出了名的好脾气使他的人缘很好，尽管来学校的次数不多，但同学关系并没有因此疏远。
“宋泽辰，这是最近的试卷和复习提纲，我帮你整理好啦。”一个女生红着脸走近他，递给他一叠试卷。
宋泽辰双手接过，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谢谢你，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不客气的……”
“哦……”
等那个女生走后，后桌的男生拉长了调子起哄，被宋泽辰笑着一眼制止。
“行行行。”男生对着嘴巴做出了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闭嘴”。
“什么时候有空一起打篮球啊。”
“最近真的没时间，有空了我就马上给你发消息。”
宋泽辰拎起书包，穿过学校的林荫道，打算回公司。
突然，一个女孩从路中间窜出来拦住了他。黑色框架眼镜，高马尾，浓重的黑眼圈，脸上留着红红的痘印，和学校里熬夜苦读的学生一样，又比他们更加阴沉。
又来了，宋泽辰暗暗叹了口气。
“我喜欢你，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女孩盯住他，锐利又刺目。
宋泽辰刚到舌尖的“对不起”马上被吞了回去。
“我观察你很久了。”
我根本没有来学校多久，你是怎么观察的。宋泽辰在内心吐槽着，脸上还是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等待面前的人说完。
眼前的女孩像是仇恨一般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打量，又像在估量一个商品的价格。宋泽辰对这样的眼神感到不适，轻轻皱了皱眉，打算绕过他。
“你不就是一个练习生吗？爱豆在我们国家是这么低贱的职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当，你的成绩又不差，宋泽辰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宋泽辰的脚步顿住，没有说话，笑得越发灿烂，眼神里转瞬透露出浓烈的厌恶，很快被掩饰好。
“我猜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可是你还是在笑，宋泽辰你可真虚伪。你想当爱豆这一点还是符合的，毕竟是卖笑的职业。讨厌我吧，没有关系，他们都不能让你记住，可是我就可以……”女孩还在神经质似的喋喋不休。
一阵铃声从天而降拯救了他，
谢天谢地，他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是金泰涥的来电。
*
宋泽辰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梯，刚靠近门就能听见里面的吵闹声，他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找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金泰涥电话里急切的话语还回响在在耳边：“泽辰你快回来，浩锡哥说他要离开。”
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热上几度，宋泽辰立刻从清冷人间加入乱哄哄的闹剧。金硕真注意到他，微微颔首同他示意，他回以点头，沉默地锁上门双手紧贴靠在墙壁前。
“哥，你干嘛啊。”田正国拼命地抹着眼泪。
朴知旻抢过郑浩锡的行李，整个人扑到上面不让郑浩锡碰到。金泰涥扯着郑浩锡的衣角，眼睛一片通红。
“我要走了，你们继续加油吧。”郑浩锡的声音颤抖着，努力平静下来陈述这个事实。
“浩锡啊，你再考虑考虑，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呢？”金硕真皱着眉。
郑浩锡低下头哽咽：“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了。”
他的rap并不出彩，毫无基础地努力也只能得到普普通通的评价，永远无法超过其他人。他热爱舞蹈，舞蹈却成为负担，唯一的舞蹈自尊心无法被公司重视，漫无天日的练习生生涯使人绝望。
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回光州地下继续做单纯的舞者，才是最好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