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力了。”
魏毓站在原地,不敢过去,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指甲全陷进了皮肉里,钻心蚀骨的疼,可她觉得还不够,这样的疼痛还不足以把她从这个噩梦里唤醒。
那个医生接着说:“节哀,申屠先生对麻药不敏感,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但是情况很不好,他全身多处骨折,颅脑也有损伤,我们已经尽力了。”
申屠叶朗的母亲哭得泣不成声,申屠叶朗的父亲,平时一个运筹帷幄的男人,此时也佝偻了脊背,问医生:“我们可以进去看他吗?”
医生突然说:“哪位是魏毓小姐?”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魏毓袭来,那个医生看着她,说:“申屠先生想要见你。”
魏毓点点头,跟着医生去了手术室,换了衣服,走到了手术台旁边。
申屠叶朗就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带着呼吸器,魏毓几乎看不见他喘息的浮动,只有旁边各种仪器上的数据显示,他还活着。
申屠叶朗的手指动了动,魏毓会意,上前去握住了这只手。
刚触碰到这只手,她的眼泪就停不下来。
她害怕极了,她没法想象这个世界没有申屠叶朗这个人会怎样,他才20多岁,他刚拿了影帝,正是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时候。
申屠叶朗好像想要说话,魏毓把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可隔着呼吸器,她什么都听不明白,只能胡乱地点头。
申屠叶朗挣开了她的手,在魏毓的阻止下扯掉了呼吸器。
“顾子庭,我现在特别疼。”
他说得第一句话就让魏毓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撕裂了。
她不是没有怨恨过这个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在上辈子濒死的时候,她也怨恨过,怨恨这个人的薄情和自己的愚蠢。
可是她就算再绝望再痛苦,她也从没有过那么一秒钟想过申屠叶朗会得到什么惩罚。
她打心眼里,是希望这个人,这个她曾经爱到骨髓里去的人,一生平安喜乐幸福健康的。她始终希望,这个人永远都是她第一次见到时,那个被阳光眷顾,身上罩着暖光的少年。
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是她最不希望见到的。
魏毓在心里像上天乞求,乞求申屠叶朗现在的痛苦由她来代为承受,她已经死过一次又重活一次,她够了,她不怕。
“你死得时候,是不是也像我这样疼?”尽管没了呼吸器,申屠叶朗的声音还是十分虚弱,需要魏毓凑得很近才能听见。
魏毓急速地摇头,说:“我不疼,我一点都不疼!”
“你……撒谎!”申屠叶朗咳嗽了一声,接着说:“我看过报道,你的手臂被生生撕扯了下来,你也说过,你是疼得不行了,才咬舌自尽的。”
魏毓抹着眼泪摇头,说:“没有,没有,都是我骗你的,是我骗你的,我一点都不疼,真的!”
申屠叶朗的手搭在了她的脸上,擦去了她的眼泪,说:“哭什么。”
魏毓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想把眼泪逼回去,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向引以为豪的自控力突然变得不堪一击,她还是哭得厉害,眼泪浸湿了申屠叶朗搭在她脸上的手。
“顾子庭,我其实有件事一直想要告诉你。”
魏毓捂着耳朵,说:“我不听!等你好了再说给我听。我现在不听!”
“别傻了!”申屠叶朗说:“我家里世代为医,我知道我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有些话我现在不说,就来不及说了。”
魏毓死死抓着他的手,叫嚷着说他胡说八道。
“顾子庭,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后悔了。”
申屠叶朗没有顾及魏毓现在几近崩溃的精神状态,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眼睛看着头顶有些刺眼的手术灯,一闭眼,眼泪就沿着眼角滚落。
“有些话我一直都在骗自己,这个世界上不是谁离了谁都能活的。”
申屠叶朗咳嗽一声,说:“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骗我自己说,离开你我也能活得很好,可是我错了。”
申屠叶朗无力地抓着魏毓的手,说:“我错了,离开你之后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我一直再等你求我回去,我原本都想好了,只要你来求我,我就装作不情愿的样子,逼着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跟我提分手,然后我就回去好了。”
申屠叶朗闭着眼睛,眼泪不间断地滚落。
“可是我等不到了。”
魏毓趴在他手里哭得不能自已,她说:“我现在求你,求你回到我身边,我们好好的,以后再也不分开不吵架了。”
申屠叶朗摇摇头,说:“不,你是魏毓!我的顾子庭,我的小庭,已经死了。”
他说:“死在了那个下雨的夜里,再也回不来了。”
“不!我现在不是回来了,阿朗,你看看我,我回来了。”魏毓哭得说不清一句囫囵话。
申屠叶朗侧过头来看了看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知道的,你不是她,你不爱我了,而我的小庭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申屠叶朗接着说:“顾子庭,我一直都在骗你也骗我自己,直到你死了之后我才知道,离开你的申屠叶朗根本什么都不是,我一直不敢承认,承认我喜欢你,我总觉得是你爱我多一些,其实不是的,你死了之后我一点都不好。”
申屠叶朗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哽咽:“我一点都不好,我每次呆在我们住过的房子里只能想到我们的过去,我那时候发誓,只要你回来,我再也不骂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前年去国外的时候看中了一个教堂,我想到那里去跟你结婚。”
“好!我们去结婚!”魏毓抽泣着答应。
“戒指我也买好了,早在我们分手前我就买好了,就是不知道要怎么给你。我把它藏在了书架的一个显眼处,就盼着你哪天能自己找到,可是你太笨了。”
第365章 爱情岁月
“我不知道”魏毓说着。
申屠叶朗笑,说:“你知道什么?你连我喜欢你都不知道。”
魏毓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申屠叶朗说:“你死了之后我也想过不活了,我吃过安眠药,割过腕,小庭,我不是要丢下你,我想过去找你的,但是太难了。”
申屠叶朗又哭了,说:“太难了,我不知道我见到你之后要跟你说什么,我怕你会厌恶我,厌恶我打扰了你死后的生活。”
申屠叶朗开始剧烈的咳嗽,魏毓想起刚才那医生说申屠叶朗的肺部有损伤,他现在说话呼吸都特别困难。
魏毓让他别说了,可是他说:“有些话说不出来,我死也不瞑目。”
申屠叶朗突然爆发了一股特别大的力气,他死死抓着魏毓的手,说:“你帮我告诉顾子庭,我错了,我后悔了,我不应该跟她分开的。”
魏毓胡乱地点头,说:“我一定告诉她,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
申屠叶朗突然又开始笑。
“她当初跟我说,要把我的名字和她的一同刻在墓碑上,让所有来拜祭的人都知道她们是一对,我当时说她痴心妄想,但是心里是高兴的。”
申屠叶朗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笑,说:“我现在也有这个妄想,我想把我们的名字刻在一起。既然没办法一起出现在结婚请柬上,那刻在墓碑上也是可以的。我也想让所有知道我的人都知道她,知道我们曾是一对。”
魏毓点头,说:“阿朗,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跟你结婚,只要你好好的,我跟你结婚。你想去国外我们就去国外,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
申屠叶朗突然睁开眼看了她半晌,然后摇摇头,说;“你不是我的小庭,我的小庭长得没有你这样漂亮,你是魏毓,你喜欢韩行川,我知道的。”
魏毓摇头,说:“你知道的。”
“有上一辈子就够了,就够了。你好好的活着,以魏毓的身份活着,顾子庭,就当她死了吧。”
申屠叶朗说:“我就当她死了,这样起码能安慰我自己,我死了之后,是能找到她的。”
申屠叶朗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说:“你现在很好,非常好,顾子庭曾经想要的所有东西你都有了,你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魏毓抓着他的手,还想说什么,但申屠叶朗闭上了眼睛,也松开了她的手,说:
“你出去吧,我想见见我父母。”
魏毓只能起身,跟着医护人员出了门。
陈晨宸一见她的身影出现就赶上前来抱住了她,果然,下一秒魏毓就开始往地上跪去。
陈晨宸抱住她,说:“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吓自己。”
魏毓扑在他的怀里,从一开始的抽噎到后来的放声大哭,韩行川站在几步外,默默地看着她。
魏毓一步都走不动,陈晨宸就抱着她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地上,周围静谧地只能听到时钟在走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申屠叶朗的母亲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来到魏毓的面前,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伯母!”魏毓惊恐地叫了一声。
申屠叶朗的母亲握住魏毓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叶朗想把小庭的骨灰接回来,请你答应,请你答应我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母亲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