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压在小腹上皱起了眉头。
“你大姐，她怎么想的？”
“我大姐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我想的你要不要听听？”
“哦，说来听听。”
罗成又习惯性地搓起手，身披的深色大棉衣随着他的肩头抖动差点掉到地上。罗成扯了扯棉大衣，又再次把手压在了小腹上。
“你得了什么病？很严重吗？听说你有十天没去给学生上课了。”
“阑尾炎手术不算严重，就是天气冷伤口愈合慢。”
罗成突然想起门外的汽油炉上还煮着小米粥，赶紧开门出去。
门外响起一阵乒乓声。
杨春站起来探头朝走廊边的窗子外看。罗成的脚边掉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发黑小铝锅，粥水流得满地通黄，他用拖把越搅越乱。
“我帮你吧。”
杨春收拾好走廊再回到屋里时，望着罗成瘦削的脸颊，突然觉得罗成很可怜。如果为难这么一个可怜的男人，就显得索然无趣了。
杨春微微笑了一下，请罗成也坐。罗成倒像是一位陌生的客人，拘谨地坐到了自己的床沿边。双手端正地搁在膝上，像是在等杨春的教诲。
杨春的心里再次泛起对罗成的同情。都这个时间了，罗成一个大男人竟然连口饭都吃不上。
“你请说吧。如果是我做的不好，我会努力修正。”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来问问你为什么会给我大姐一封情书？”
想到大姐把罗成的情书那么当回事，杨春觉得有必要把罗成的心思了解清楚。这种事不能猜来猜去，以免让大姐延误了终身。
杨春的问题太直接太尖锐，罗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因为连罗成自己都不知道能承诺给杨桃一份什么样的感情……
“那首诗不是我写的。你大姐喜欢吗？我本来说上上个礼拜天去看她，结果突然就生病了……”
“我不知道我大姐喜不喜欢你给她写的诗，不过我大姐还没有对象，你送她情诗会让她误会。我想你最好把话挑明了，以免大家浪费时间瞎猜。”
“是，我当时给你大姐情诗是有点唐突。幸好你大姐没有对象。不过那个韩冬……”
“韩冬和我大姐的婚约不做数，他们两个不合适，也从来没有明确过关系。我大姐过年二十一，农历二月生的。会裁衣服会摘茶，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
杨春实事求是地夸大姐杨桃。在别人眼里也许一个乡下姑娘和镇上的老师谈对象是高攀了，可是杨春可没有这个概念。在杨春眼里她的两位姐姐都是这世上最有魅力的姑娘，值得拥有美好的爱情和婚姻。
“我知道你大姐人好，我也愿意和她相处。只是，我现在的条件挺差的，我怕会连累你大姐跟我吃苦。”
“我大姐能吃苦，不过我不会让她吃苦。你也一样，你们会幸福的。”
“我这个礼拜天就去你家看你大姐去。”
罗成说这话时额上都冒汗了，他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别人眼里条件很差的青年，今天突然听说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等着他去追求，他已经偃旗息鼓的爱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杨春帮罗成重新煮了一锅粥，又帮他把门前的锅灶瓢勺都洗刷了一遍才离开。有了罗成的真心承诺，杨春走起路来都觉得脚下生风。
赶到新华书店时已经下午三点半了，新华书店里靠墙立着几组柜台，柜台前只有五六个人，一眼望去没看见二姐杨梅。
真是奇怪了！
杨春在柜台打听有没有看见一个梳着乌黑独辫子的姑娘，有人用手指角落里蹲着看书的一个姑娘，可惜那不是杨梅。
既然和二姐约了在新华书店不见不散，杨春只好在书店里等。可是她没心思看书，满心都想着大姐和罗成的事。如果这个礼拜天罗成来家，就可以让他明确和大姐的关系，这样大姐就不用再偷偷对着罗成的情书发呆了……
书店玻璃橱窗外传来一阵摩托车声。杨春拢起双手抬头，看见二姐杨梅抱着韩枫的后腰经过，摩托车在书店门口停稳，杨梅下车被韩枫又给扯了回去。韩枫见四下没人捧着杨梅的脸蛋飞快地亲了一下。
这一下可把杨春给气炸了，光天化日之下韩枫竟然敢猥亵杨梅！
杨春蹬蹬冲出新华书店，迎面撞上了杨梅。
杨梅被韩枫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本来就浑身发软双腿打抖走路不稳，被杨春这么一撞，身子轻飘飘地朝后倒去。杨春急忙扶住杨梅抱稳，正要开口找韩枫算帐，却发现韩枫已经骑着摩托车跑没影了。
第四十九章 罗老师的表白
“小妹……”
杨梅自知理亏，不敢正视杨春的眼睛。一张雨露滋润过的俏脸更是羞愧发烫。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刚好遇见，就麻烦他，送我去了一趟商店。”
杨春扶杨梅站直，质问的语气已经表达了她对韩枫的厌恶。杨梅哪敢说实话，摸着窘迫发烫的脸说谎，偷看杨春的表情。
“二姐不要理韩枫，更不要靠近他。”
“我知道了。”
杨梅暗暗松了一口气。
杨春对渣男有敏锐的洞察力，可惜对男女幸事却少了一份敏锐，对一向胆怯柔顺的二姐杨梅说谎也少了一份推敲。
周日的时候罗成如约出现在杨家门前。罗成望着杨家翻新的三间大瓦房和四季春裁缝店的招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罗成一直以为只有三姐妹的杨家家境应该很穷困，可是眼前的情景让他觉得自己想错了，杨家应该很殷实。
杨桃看见罗成先是愣住马上又高兴得不知所措请罗成进门，又张罗着沏茶做饭。杨春把杨桃按在椅上，让她只管和罗成说话，她去沏茶做饭。
杨梅放下书本到灶台和杨春一起忙碌。因为罗成的到来，杨家顿时有了喜庆的气氛。罗成也因为杨家姐妹的热情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不免耳热心跳眼神盈盈。
“我今年二十六，属虎的，腊月初七生辰，家里只有我一个，靠吃百家米长大。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和你处对象。”
罗成把想了几天的话在杨桃端饭给他时，一口气说完立刻紧张地看着杨桃的脸。
杨桃突然听到罗成向她表白，惊得手里的粗瓷大碗差点掉了。
罗成急忙起身接住杨桃手里的碗，顺手握住了杨桃的手。杨桃惊得往后缩。罗成不敢勉强只好松开了手，脸上露出讪讪的笑。
罗成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高攀杨桃了，心情变得低落阴沉起来。
“大家先吃饭吧。”
杨桃强压住狂跳的心，不敢在两个妹妹面前表现出她的欢喜和感动。日思夜想的那份感情突然摆在眼前，杨桃反倒不敢接受了。
自己是一个乡下没什么文化的大姑娘，怎么敢高攀镇上的老师！
杨春最了解大姐杨桃的心思，打铁要趁热，绝不能让大姐无缘无故地错失爱情。
“罗老师，你刚才对我大姐说的话是不是心里话？”
“当然是心里话。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罗成说的话不是出于真心，我愿受天打五雷轰！”
罗成马上站起来手握拳头信誓旦旦，连微驼的背都好像挺拔起来。眼神坚定，语气坚决。
杨桃和杨梅都被突然像换了一个人的罗成给惊呆了。杨春忍不住呵呵笑了。
“如果我大姐不答应你呢？”
“我，我非杨桃不娶！”
“啊……”
杨桃听罗成这么说羞得无颜再呆在桌前，捂着脸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的脚，完全康复了！”
罗成望着杨桃跑出去的背影一脸欣慰。杨桃的腿脚康复了，罗成的内疚和负罪感就消失了。曾经的担心和小心机这时都可以通通抛弃了。此时此刻罗成的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和杨桃处对象，在曾经嘲笑他的人面前扬眉吐气。
杨春本意是想看看罗成对追求大姐杨桃的决心有多大，好感有多强烈……没想到罗成一锤子定音，直接说到婚娶了。
这倒也好，可以让大姐更加安心。不过两个人到底合不合适做夫妻，还要相处一下才好。
“我去叫大姐回来。”
杨梅被罗成对大姐的表白感动得稀里哗啦。她想如果韩枫能这样对她说话，就算现在让她马上去死，她都觉得人生无憾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大溪村小学的考试时间比中学要提前两天。杨春参加完五年级考试，立刻就去中学考初一的期末试卷。
杨春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抬眼望着明晃晃的太阳，心情非常愉快。
明天就可以去上海卖大姐杨桃做的演出服了。高歌肯定会买两身，其他三套女装得去后台兜售。如果这次一切顺利，就可以和演出服饰店签合作意向，以后只要见钱发货过去就可以了。杨春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这回她充分吸取了上次和高歌交易的教训。不同时代有不同的审美，不能走得太靠前让大众无法接受欣赏……
“小妹你这么快就考完了？考得怎么样，有把握吗？”
“听天由命吧。”
“那是考得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