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嘿嘿笑了两声,许是觉得自己跟王婆卖瓜似的,还是在大领队面前自夸自卖,有些害臊,赶紧翻过了这个话题:“我们救援队的队员大部分都负责在外围警戒,一是顾队觉得大家都没接受过专业训练怕出危险,二是顾队那批精英经验多,也用不着我们冲锋陷阵的,大家各司其职,反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我也没费多大的劲,组了车队就跟小袁帅来追人了。”
曲一弦疑惑:“照你这么说,军事要塞离我刚才停车的地方也不远,怎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找过来?”
领队闻言,立刻诉苦:“我当时去叫人,彭队那传讯要支援,说是抓着个逃犯。地上车辙印一多一乱,跑了不少冤枉路。我们这还是分了三队分头行动,不然指不定还要耽搁多久。”
军事要塞附近一马平川,除了它本身当做掩体的山体,根本没有可以遮挡的地方。他们负责外围警戒的范围几乎离要塞有一两公里远,当时情况混乱,地上的车辙印纵横交叠,哪能立刻分辨出哪条是正确的?
全靠各组领队一条条试错。
曲一弦拧眉,又问:“既然你说军事要塞内是顾厌埋伏了人,当时怎么没人进来支援?”
“这我不清楚。”领队摸了摸嘴上那两撇胡须,说:“顾队带了一队在山上埋伏,和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况且救援队和警队的行动指令全由各自领队的说了算,警队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可能知道内情。”
这好理解。
以前她和顾厌合作时,也是各自领各自的队。大方针不动摇,小策略随时应变。
只是她还有个疑问:“准备期间,袁野一直没参与?”
“没有,我也是今天看见小袁帅才知道他这两天都在五道梁。之前倒是有队员瞧见过他跟顾队在一起,但基本没见着人。我们都以为他一直还在外头,没过来。”
曲一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只那双眼睛幽亮,衬着仪表盘的背光,像有一簇幽蓝外壳的白焰在燃烧着。火势不旺,却也生生不息。
——
近黎明时,车到了五道梁的卫生站。
随队的医生提前和卫生站打过招呼,车队到时,卫生站立刻有人迎出来,将傅寻接进去。
曲一弦要回避,等在了外头供家属休息的椅子上。
她什么也没做,倚着墙,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只眼皮偶尔会随着墙上时钟走动的声音轻微抖动一下。
领队有些坐不住,时不时顺着门缝往里张望一眼。诊疗室拉了帘子隔离,他什么也瞧不见,偏又耐不住,最后索性站起来,在门口转着圈的转悠。
偶尔瞥一眼曲一弦,见她一声不吭地等着,只能憋着劲来回地在不算宽敞的走廊里走着。
“这卫生站还是太简陋了,就一个病房,两张病床……”
“这走廊也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堆着……”
领队说着,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些,见曲一弦没在意,压着声抱怨了一句:“小曲爷你别怪我说话不注意啊,我真觉得这卫生站条件有限。不如我送傅先生回敦煌再看看吧,枪伤这种伤,有多少医生能见着啊?没经验!”
他念的曲一弦心烦意乱,又不敢真的睡着,索性起身,掀了帘子去外头等。
黎明时分,大地的温度刚被一夜狂风浓雾降至冰点,她穿得单薄,寒意像是从地底里钻出来,蹿进了她的脚心里。
曲一弦从里到外,真正是冷到血液凝结,骨髓冰凉。
她低头,把半张脸埋进领口里。
跺了跺脚。
领队发现外头的动静,从帘子里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曲爷,你站外头不冷啊?”
冷。
她冷得说不出话,回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无声询问:“你有事?”
领队领会了她的眼神,忙摇头:“没事没事。”
话落,他麻利地钻回去。
但没过几秒,他又探出个脑袋来,冻着牙齿,颤道:“那个……曲爷,傅先生检查完了。”
曲一弦抬眼,二话没说,掀帘进去了。
——
傅寻的伤口处理得及时又得当,没什么大碍,只需今晚观察观察,没有发烧发炎等症状只需要再换两次药就行。
领队十分有眼见力地跟着医生去窗口领药,留下曲一弦陪着傅寻在长椅上坐着。
两人的关系转变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甚至连十二小时也没有。
曲一弦一点热恋的感觉也没有,坐在傅寻身边反而觉得有些局促。
她转脸,看傅寻。
想不明白的事,她习惯性摊开了说。于是,凝视傅寻三秒后,她直截了当地问:“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傅寻一怔后,失笑。
他抬手,曲指轻刮了下她鼻尖:“用不着你给我做什么,你待在我视野范围内就行。”
曲一弦咀嚼了下他话里的意思,问:“照你这么说,那等会回房休息,我得跟你一屋?”
傅寻低头,靠近她:“不敢?”
这激将法……用的太没诚意,她连回应都懒得,扬起下巴在他下巴上轻咬了一口:“那你得等着,我陪你休息之前,还有些事需要交代。”
傅寻猜到了。
返程后半截,她一句不吭时,傅寻就猜到了。
她一定想着怎么反击,怎么算账,怎么安排处理。
她的决策傅寻一向很少干涉,何况事关救援队,事关江沅,事关彭深,全是她的敏感词。
他垂眼,目光落在她缺水,而显得有些干燥的唇上。
他覆手,指腹轻擦了擦她的唇角,感受到那单薄干燥的触感,问:“要不要喝水?”
曲一弦没答。
她专注地看着他,几分暧昧,几分打量。
傅寻等了片刻,没等到她开口,索性自己开口问:“想说什么?”
“没想什么,就是好奇。”曲一弦捏住他下巴,左右瞧了瞧,说:“好奇你怎么把每件事的立场和态度处理得那么恰到好处。”
“尽心而已。”傅寻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难得有个人,让我想尽心尽力。”
曲一弦以前最不爱听的就是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情话,觉得又虚伪又没内涵。等这人换成了傅寻,她的标准毫无节操地为他量身定制了一番。
她兴致盎然地追问:“除我以外呢?”
傅寻似笑了,他一笑,面上那点冷硬和疏离尽数褪去,只剩眉目慵懒:“没这个选项。”
他语气认真,不似玩笑:“只有你和我。”
曲一弦觉得这话,挺动听的。
该赏。
她目光游离,从傅寻的眼睛到嘴唇,再到他解开纽扣后露出的锁骨,视线最后微微一定,落在了他的腰腹上,这才想起,从他出来到现在,她作为女朋友好像还未关心过他。
于是,她和蔼慈祥地问:“你这怎么样?还行吗?”
刚领完药回来的领队看着小曲爷一脸含春地摸着傅寻的腰腹,整个人像被钟无艳扛着大锤锤出了石化状态,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靠……
他现在转身回去还来得及吗?
第100章
好像是来不及了……
领队刚踮了脚想遛,曲一弦余光一扫,问:“药拿齐了?”
他立刻老老实实站好,也不敢直接去看曲一弦,就盯着手里拎着的那袋药,嗯嗯哈哈地回了句:“齐了齐了,口服外用的都拿齐了。”
曲一弦这才收回搭在傅寻腰腹上的手,扶他起身:“那别杵那了,回去休息吧。”
领队“哎”了声,紧着碎步疾跑了一阵,赶在两人出门前掀开帘子,殷勤周到地送他们出门。
傅寻上车后,曲一弦正打算绕去驾驶座开车,刚拉开车门,袁野临走前塞给她的卫星电话响起来,她瞥了眼来电显示,抬眼,和傅寻对视了一眼,说:“是袁野,我估计是有消息了。”
她指了指马路牙子,呵了口气:“我先接个电话。”
话落,她反手关上车门,往路灯柱下一站,接起了电话。
“喂?”
“我,袁野。”
曲一弦搓了搓手,轻嗯了声:“我知道。”
袁野问:“我寻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刚撤回五道梁。”曲一弦回头看了眼停在夜色里的越野,低声道:“还没离开卫生站。”
“那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观察两天,没有发烧和伤口发炎症状基本就没事了。”
袁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也能放下心了。”
曲一弦踢了踢路边的石头,问:“你那有没有发现?”
“有。”一说到正事,袁野立刻来劲:“我按你说的方向追过去,在两公里外的地方重新发现了车辙印。我就顺着车辙印一路追过去,果然在雪山脚下看到了巡洋舰。”
“然后呢?”
“外头气温低,我担心裴于亮那帮孙子躲在车子里,观察了一会,才去敲车门。结果车门锁了,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曲一弦听到这,隐约冒出个不详的预感。
果然。
袁野下一句就是:“破案需要,我把车窗砸了。不过小曲爷你放心,我让青海砸的最便宜的那块,等车拖回五道梁,我自掏腰包给你换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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