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突然间从云端坠落深渊的痛苦,说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不为过。
然而……
事到如今,她对那个男人早就不再存有一丝半毫的期待。
所以,二十多年前的真相到底如何,她是否真的是‘害死’他母亲的元凶……就显得无足轻重,不是那么重要了。
哪怕苏妍没有过多的添油加醋,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哪怕白晏礼的的确确就是为了报复她,才故意处心积虑地接近她、玩弄她的感情……所有这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黄粱浮梦。
梦醒了,自然就该彻底结束了。
凝眸盯着唐栩栩的反应,见她神色平淡,并没有像自己原先设想的那般露出痛苦绝望的表情,苏妍不由微微拧紧眉心,沉着声调追问了一句。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承认,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和晏礼再继续纠缠不清下去……但我可以保证,我说的全都是事实,没有一个字是胡编乱造!你要是觉得从我嘴里听到这些不足以取信,大可以亲自给你爸爸打电话,或者直接去找他当面问清楚……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在说谎?!”
看着苏妍底气十足的模样,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姿态,唐栩栩微勾嘴角,淡淡一笑。
不以为意道。
“我没说不信啊,只是……”
“只是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晏礼经常在梦里喃喃的一句话,原本我还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那样说……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
剔着眉梢,唐栩栩目光盈盈地对上苏妍探究的视线。
尽管苏妍说的这番话,她心下已然信了七八分,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让苏妍因此而洋洋得意,自以为戳中了她的痛处、踩到了她的死穴!
果然,听她这样说,苏妍的脸色顿时沉了三分。
一扫适才胜券在握的从容和自得,忍不住开口反问道。
“他在梦里……说了什么?”
翘起唇瓣,唐栩栩幽幽一哂,缓缓道。
“他总是说……我是他的,永远都属于他……也许你说得没错,他是无法放下母亲当年的惨死,并且因此而心生怨恨,但比起报复我……他大概更倾向于将我当成一种替代和弥补,他觉得我的出生害死了他的母亲和妹妹,所以我就应该拿我的一生去补偿他,一辈子都陪在他的身边,不准离开……”
说这话的时候,唐栩栩不否认自己确实存了那么点小心机,想要以此来刺激苏妍,让她不痛快。
然而话一说出口,却显得那样理所当然。
好像事实就是如此,白晏礼对她的偏执和耿耿于怀,她以前无法理解、想不透彻……如今一下子恍然大悟,仿佛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能因此而串联起来,有了足够合理的解释。
苏妍特地将唐栩栩约上楼顶,原本是为了告诉她当年白晏礼惨亡的真相,从而得以离间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好让唐栩栩知难而退!
可眼下,反而是自己被唐栩栩说的话堵得气闷!
像是一口血卡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又吞不下去,恼得她铁青了脸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到苏妍这样的反应,唐栩栩不禁一阵身心愉悦,便又多说了两句。
“如果他真的那么恨我,那就该在我最得意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直接甩了我……那样一来,我就成了弃妇,彻底沦为了名媛圈的笑话,不是更解恨?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宁愿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将我绑在他的身边,无论我怎么闹都不肯放手,甚至在我被绑架的时候,他为了救我不惜赔上自己的命……苏小姐,要是换成你,你会为了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人,连命都不要吗?”
面对唐栩栩一句接一句的问话,苏妍不自觉地握紧五指,冷着脸色一下子难以反驳。
可她又见不得唐栩栩这样得意地在自己面前炫耀。
稍稍收敛几分神态,苏妍没再揪着二十多年前的恩怨继续下去,转而勾起唇边的一丝冷笑,不以为然地换了个话题。
“就算晏礼对你的感情比较复杂,不单单是仇恨那么简单……那又怎么样?你说晏礼会一辈子绑着你,把你留在他的身边,我也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只要我还爱着他,他就永远不能把我推开,永远不能拒绝我!”
闻言,唐栩栩微挑眉梢,反诘道。
“凭什么?难道就凭他小的时候,你母亲救过他一次?”
“当然不止那么简单!”
说起这个,苏妍又换上了有恃无恐的表情,淡哂道。
“晏礼胸口的伤疤,你应该看到过吧?那是他小时候做手术留下的……在他十岁那年,他遭遇过一次绑架勒索,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利器刺穿了胸口,伤到了心脏!当时的情况很危急,必须马上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否则他活不过十个小时……他很幸运,在人生最危险的关头,遇上了我妈妈……”
“当时我妈妈因为生病正在住院治疗,虽然我妈妈的病情算不上很乐观,但医生说如果手术顺利的话……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可以活下来。”
“可是……为了救晏礼,我妈妈放弃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把自己的心脏捐给了他。”
“所以,现在在晏礼的胸腔内,装着的其实是我妈妈的心脏!”
“他们两个人的配型很吻合,除了刚做完手术的时候,晏礼因为年纪小,身体有些难以负荷……如今这么多年下来,晏礼的身体已经可以很好地接纳和融合那颗心脏了。”
“都说母女连心,我妈妈的心脏最牵挂的人自然就是我……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这就意味着——”
“只要晏礼还活着,只要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的心里就永远都会有我的存在!”
*
第920章 离婚(1)
听着苏妍一字一顿把话说完,唐栩栩不禁微变脸色,怔在了原地。
白晏礼的胸口有一道长长的旧伤疤,她是知道的。
甚至前不久……
白晏礼在跟唐斯桀打了一架后突然呼吸骤停昏死过去,唐斯桀还问起过他的心脏是不是有问题?
只是当时唐栩栩并没有在意,自然也就没有深究。
却没想到,白晏礼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而维系着他的生命体征、支撑着他全身血液流动的那颗心脏,竟是来自苏妍的亲生母亲!
难怪苏妍那样有恃无恐,口口声声断言不管她做了什么,白晏礼都不会怪罪她、将她从身边推开。
明明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儿,却敢理直气壮地跑来她这个‘正室’的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叫板,气焰嚣张得仿佛她才是白晏礼名正言顺的妻子!
也难怪……
但凡苏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白晏礼就会立刻赶去她的身边,生怕她会受到什么委屈和虐待。
毕竟,他的命,是苏妍的妈妈给的。
是那个女人牺牲了自己,才换来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甚而就像苏妍所说的那样,母女连心……他胸腔内那颗怦然跳动的心脏,无论何时何地,最为牵挂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孩子!
这种血浓于水的牵系,并不是单靠一个人的思维就可以自主控制的。
只要白晏礼活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都不可能和苏妍还有她的妈妈撇清关系……就像是融入骨血的枷锁,但凡他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秒,他就永远也无法挣脱这一宿命的禁锢!
很显然,苏妍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所以才那样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笃定白晏礼无论如何都不会弃她而去,对她的事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唐栩栩,我知道你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显然不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女人,并且一辈子都不会将其撇开……”
微挑眉梢,看着唐栩栩的脸色逐渐冷了下去,苏妍幽幽一哂,放缓了几分声调。
好似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一般。
“如今,该说的我都说了,晏礼不想让你知道的,我也都告诉你了……眼下的情况,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能看明白!总之,我是不会放弃晏礼的,我也不会离开他……我曾经说过,晏礼是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他跟你结了婚,就不会轻易离婚。同样,他承诺过我妈妈,会照顾我一辈子,就绝对不会食言!”
说着,不等唐栩栩开口回话,苏妍便就先一步迈开了腿。
径自从她的面前走了开去!
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笔挺着身子,踩着高高的白色高跟鞋,‘啪嗒’、‘啪嗒’……每一步都走得步履生风,仿佛已经料定了故事的结局。
目送苏妍走离的背影,唐栩栩眸光微烁。
纵然她不愿意承认在这一场跟苏妍‘明刀明枪’的正面较量中,自己输了下风。
却也无法否认,这样的局面……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胜算,甚至她连跟苏妍较量的资格都没有!
就像是一个命运的棋盘,所有人都被提前排布好了自己的位置,不管是她还是白晏礼,谁都无法对抗自己既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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