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玹的视线定格在车窗玻璃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能看到她微仰起的下巴和转头时扬起的发梢。
轻“嗯”了一声。
“我其实挺好奇,你对潘队的侧写怎么能做到那么精确的?”
“潘队是一个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安玹稍显笼统的答道。
沈苡笑了笑:“你们侧写师还真像侦探。”
安玹大概是听出她是在没话找话,默了默,转过头看她。
“行为科学和虚拟小说侦探断案的最大区别在于对线索的定义,大卫·坎特曾在《犯罪阴影》中写过,‘无论一个线索是多么重要,那都只是画像中很小的组成部分’。”
“听不懂。”沈苡很坦率的说。
“思考着观察和观察着思考,虽有类似,但本质还是有区别的。简单来说,就是潘队的行为规律出卖了他的基本信息。”
“你这是在用理论打发我?”
“你觉得魔术最精彩的地方是什么?”他反问。
沈苡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回道:“神秘?”
“是不拆穿。”
“……”行吧。
过于一板一眼了,实在是有些无趣。
沈苡幽幽叹了口气,临时决定找个稍轻松的话题调动一下气氛。
“安玹,你是什么座的?”
“细胞、组织、器官、系统。”
“……”个体组成?
语气太过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苡转头看他,两人视线交融。
车开出了隧道,他被突然的强光晃的微眯着眼。
安静了约有五秒,沈苡才接话:“我天蝎座的。”
声音里裹着笑。
安玹轻扯了嘴角:“我尽量有趣些。”
会读心术?
“你能看出我在想什么?”沈苡话稍一停顿,问他:“那你能在我身上读出什么信息吗?”
安玹低了低头,右手拇指指腹在圈戒上来回摩着,似乎是不太想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这个冷淡的回应反倒勾起了沈苡的兴趣,出言激他:“怎么不说话了?是担心在我这露怯?安玹?安大教授?你……”
“沈苡。”安玹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纠缠。
身体往后靠了靠,偏过头无声看她,眸色深深。
沈苡一怔,迎上他的目光。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他说。
光影交错,声如实质。
沈苡盯着他的眼睛,心无端沉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打不过我吧,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潘荣轩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苡,又出了一起命案,从犯案迹象看像是安教授曾预言过的‘血咒’延伸版,你把安教授直接带到现场来。”
“好!”
沈苡得了话立马把车掉了个头。
“出了什么事?”安玹问。
变了个车道,沈苡攥紧了方向盘一脚油门把小白飙了出去:“又死人了。”
旅居酒店106号房。
酒店登记处有死者的个人信息,吕良,男,彭城本地人,27岁。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半到两点之间,客房清洁时发现的尸体。
尸体仰面躺在浴缸里,胳膊、背和腹部有多处旧伤,有些是刀子割的,有些是钝器击打的。尸斑显示手脚都有捆绑挣扎痕迹,茶几上放着两瓶矿泉水,一瓶未开封,另一瓶喝了约三分之一,瓶身上的指纹全被抹除干净了。
酒店监控除了拍到死者进房间,再无其他人出入,陈昊在后窗窗沿上发现有攀爬痕迹,探头往外看,这里是监控视野死角,带着两个兄弟从后巷的垃圾桶里翻找出一小捆切口平整的麻绳、一副医用手套和一柄带血的手术刀。
与王素那起案例有类似的地方,死者也是名HIV感染者,死因都是左手手腕动脉处呈竖状割裂导致的失血过多,浴室的镜子上有画下一模一样的图腾。
只是这次的现场更血腥,死者的胸腔打开了,心脏被整个掏了出来,血糊糊一团铺在浴缸里。
像是真应了王素临死前下的诅咒,“割开他们的皮肉”,“把他们黑了的心肝挖出来捣碎”。
一到现场沈苡就专心投入到搜查工作中。
“这个吕良就是那时强.奸王素的嫌疑人之一。”潘荣轩在现场来回转了好几圈,又绕回了安玹身边:“有点像是报复杀人,会不会是王素身边的人做的?”
“王素身边的人都有查过吗?”安玹半蹲下来,仔细检查地上的拖行痕迹,又转过头看了眼死者的方位。
潘荣轩跟着蹲下来:“王素死亡后从她的亲属到同事、朋友,按关系亲疏都有逐一查过。”
“跟她关系亲密的这些人里头,有没有HIV病毒携带者?”安玹问。
“没有。”
安玹盯着死者方向问:“潘队,能看出问题吗?”
潘荣轩蹲在原地看了会儿:“地面拖行痕迹没有挣扎迹象,死者被转移到浴缸里的那个过程应该是失去意识的。”
“还有,现场的血。”安玹朝翘着小指小心翼翼捏起现场证物放进密封袋的袁正轻抬了下巴:“这才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正常人对于艾滋病人的血液大多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是割腕。从现场细节分析,凶手是在死者恢复意识后才动的手,死者挣扎过程中血难免会溅到凶手身上。但是现场遗留的物证除了医用手套,再无其他防护物件存留,后巷拐角唯一通道的监控画面里也没发现穿着可疑的人经过。
再加上开胸之类的一系列动作,死者的血液与凶手皮肤直接接触的可能性极高。
“凶手也是HIV病毒携带者!”
潘荣轩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为自己的一时失察“哎”了一声,有些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
安玹走到窗边用手比划了一下凶手留下的鞋印痕迹,又折回放证物的地方仔细检查了麻绳的切口:“凶手是名外科医生,男性,身形偏瘦,是个左撇子。”
潘荣轩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只是个开始,他还会再次作案。”安玹抬眸看了他一眼。
转身朝尸体走去,避开血迹蹲在近处观察。
潘荣轩跟了过去,问正尸检的姜可馨:“小姜,你这里有什么新发现吗?”
姜可馨隔着口罩闷声回话:“凶手开胸的手法过于专业,应该是学过解剖。”
潘荣轩自个儿琢磨了一阵,拉住路过的陈昊:“你排查一下彭城感染HIV病毒的外科医生名单。”
“外人不一定知道他感染。”安玹补充道。
“那就把彭城是左撇子的外科医生逐一排查过去。”潘荣轩立马改口。
“好!”陈昊应了一声。
“出了名单带上袁正一起去,那小子太嫩了得磨磨他。”潘荣轩又嘱咐了一声。
转头在屋里找了一圈,问正小心采集座椅上毛发的沈苡:“三石呢?”
“在医院挂水啊潘队,你这记性真不是一般的差。”沈苡忍不住吐槽。
“那行,他不在就你去通知家属吧。”潘荣轩朝陈昊招了招手:“把地址给她。”
“好!”
沈苡跟同事交接了一下手里的工作,看了眼发到她手机上的地址朝陈昊比了个手势:“收到!”
摘下口罩正要推了门出去,安玹快她一步握住了门把。
“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什么座(做)的?
安教授:可爱做(座)的。
“无论线索是多么重要,那都只是画像中很小的组成部分。”——摘自《犯罪阴影》
第七章
吕良家在一个老旧小区里。
上了年头的红色木门漆皮剥落,安在门边的门铃被塑胶带封住了按钮,看着倒更像是个摆设。
沈苡在门口敲门敲的手都快断了,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让陈昊找了被害者家属电话,打是打通了,可就是没人接。
问了路过的邻居张婶,说是吕良他妈这个时候一般都不在家,应该是去外头接活了。
至于接什么活,张婶支支吾吾的不愿细说。
沈苡亮了亮自己的工作证:“张婶你好,我是彭城刑侦队的,关于吕良家的情况希望您能配合调查。”
“哎呦喂,到底出了什么事啊?这都惊动刑侦队了!”张婶摸了一下沈苡的工作证,满脸写着“一定又有惊天大瓜好激动”。
“他家吕良是不是又犯事了?还是吕良他妈又被拘留了?”张婶几乎脱口而出问道。
从张婶的第一反应明显就能判断出,吕良犯事和他妈被拘留应是时有发生。
沈苡转头和安玹很有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显然都听出了张婶的言外之音。
“案子没结束之前恕我们不能透露与案件相关的消息。”沈苡一句话含糊了过去,追问:“张婶,您能跟我们详细说一下吕良他们家的情况吗?”
“行啊,警民合作嘛,应该的应该的。”张婶提着超市购物袋的手往前伸了伸:“两位都上我家喝口茶吧。”
“哎,好,那就麻烦您了。”沈苡跟了过去,不忘回头拽一下还站在防盗窗边往屋里看着什么的安玹。
张婶家和吕良家就隔了一间屋,楼道拥挤,堆了鞋架、纸箱之类的杂物,粉尘味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