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拘拢,把雪茄点上,缓缓抽吸了一口。
陶武抬手摸了摸头顶,像是在开玩笑:“头发倒是越来越少了。”
沈苡配合着笑了两声,她又不傻,这话明摆着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潘荣轩留了个心眼,事发后暗地里在陶武周围安插了眼线。
昨天进出陶武办公室的外人是没有,不过他名下的两个孩子都去他办公室露过脸。
陶永哲被刑拘了约有一周,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杀害陶永瀚的真凶,只是证据还不充足暂不能定案。
陶武耗了很大的人脉财力才把人暂时从拘留所里捞了出来,只是两人才刚见面就开了火。
陶永哲是摔了门出去的,秘书进去收拾杯碟,托盘里拿出来的都是碎瓷片。
可关于他这个性情暴躁的二儿子,陶武可是只字未提,偏偏就提了他那个养女,还着重提了一下。
这话听着像是在唠家常,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沈苡听的明白,他在怀疑这一系列事件的背后策划者是他的养女。
最近在局里开的一次小会中陈昊有提到过关于陶武这个养女的来历,陶永淑,原名杨静淑,在她七岁那年因双亲遇难被陶武收养,一年后改了名。
她的亲生父母是在修建凌宁大桥时失足双双掉进了正浇筑水泥的桥墩子里,入夜出的事,陶武当时就在现场。据当时唯一的目击者称,陶武是眼睁睁看着两人掉下去没能拉住,想着喊人来拆围堰笼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出于愧疚,把他们的女儿领进了家门抚养。
遇难者老家也没什么亲人了,剩下的那些兄弟姐妹心也不齐,眼珠子都盯在了能分多少钱这件事上。
因是政府批下的工程,拆桥墩得走程序。家属私下合计了一下,觉得人体在水泥浆和高压泵的压力下应该是连渣都很难辨认得清了,即使拆了桥墩子也没什么实际意义,急着拿钱也没再闹,各自领了钱这事就算翻篇了。
筑起的桥墩最终没拆除,两具阴魂被永远的封在了冰冷的混凝土里。
当时这件事被媒体传的神乎其神,说是建桥一般都会死人,是阴间招魂要活人祭桥,活人打生桩,这样修成的桥梁才能太平。
除此之外,陶武收留遇难员工遗孤,并掏出巨款为其治愈顽症的善行也被盛传,工程顺利进行的同时也让陶氏得了个好口碑。
没人再过问死人的事。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热门话题,无人问津的时候,很多事也就成了过去式。
第二十九章
沈苡跟局里联系, 转述分析了一下关于陶家昨晚事发经过的细节, 今天陶武对她说的那番话的话外音她也不忘提了一下。
潘荣轩让她先别急着回局里,找个托词暂时留守在陶家看事态发展,如有变故可第一时间向局里汇报,好及时制定应对措施。
沈苡挂了电话往楼上走了两步,靠站在楼梯扶手处低头看手机里的资料, 顺便听了一耳朵陶家管事的和清理罗马柱的阿姨说的三两句闲话。
听话头好像是说陶永哲不愿意回来。父子俩的关系似乎一直都挺僵的, 陶永瀚过世后陶永哲仗着自己是陶家独苗了, 更是懒得搭理陶武。
管事的转头又给陶永淑拨了个电话,对着电话的时候一直弓着背客客气气的称呼对方为“小姐”, 挂了电话跟阿姨一提起陶永淑,仰起头用鼻孔哼了个气音:“一个捡来的野丫头, 还挺会摆谱。”
沈苡隐约感觉家里这些人的态度多少也能影射出陶家这个养女一直以来受到的待遇。
陶永淑大概是在电联一个小时后到的陶宅,这是沈苡第一次见陶家的这个养女, 平时也多是耳闻。
据说平日里她都在工厂里帮着管理手下员工, 没什么实权,重大活动几乎看不到她的影子, 算是陶家挂名的女儿。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照片,真人比照片要清瘦些, 长得文文气气, 话也不多。
进了陶宅只简单和沈苡打了声招呼,家里阿姨跟她耳语了几句,她点了点头,上楼去了陶武的书房, 关严了门两人在书房说话。
让沈苡有些意外的是,安玹是坐着她的车一起回来的。说是在外头恰巧遇上了,他正好要回来拿些东西。
沈苡一个人在这个大宅子里也不好乱跑,书房外的过道里有打扫卫生的阿姨在,像是特意留守在门外帮着守门的,更不便去书房门口听点什么。
她住的那间客房也有人在打扫,正发愁这会儿她呆哪儿比较合适,躇踌之际安玹招呼她一起回房说是给她看个东西,她立马跟了过去。
安玹说回来要拿的东西就放在了床头柜上,一个塑封的资料袋。
沈苡绕着他打转,没话找话的说:“你也有忘东西的时候啊?”
“嗯。”安玹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刚拿起的资料袋又放了回去。
直起身看她:“不好奇我要给你看什么吗?”
“你真有东西要给我看吗?”沈苡显然有些吃惊。
原以为这只是他为了让她摆脱无处容身尴尬场面的托词。
安玹微低了一下头,把右手伸进了裤子口袋:“伸手。”
沈苡双手摊开,并拢,一副乖宝宝模样朝他伸了过去。
歪着脑袋看他揣进口袋的那只手,一脸好奇的问:“什么?是什么?究竟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啊?”
安玹抿着唇看了她两秒,勾起嘴角无声的笑。
侧了侧身,左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个小挂件出来。
拎着挂件的红色细绳在她眼前晃了晃,放进她手心:“给你的。”
“佩奇?”沈苡稍显迷茫的抬起头看他:“怎么想起给我这个?”
“你上次不是给我买了棒棒糖嘛,算是回礼,同款社会猪。”安玹把抽屉合上,低着头看她手心里的挂件:“是社会猪吧?我记得你好像是这么称呼它的。”
“……”沈苡继续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已经忘了自己给他买过棒棒糖这件事了。
安玹看出了她眼底更深一层的困惑,叹了口气,提醒她:“长得像吹风机的猪。”
“啊!”沈苡竖起一个手指点了点,眼睛跟着一亮。
总算是想起来了。
沈苡把挂件绕在指间把玩,左看看又看看,说:“其实我一直觉得这只猪是丑萌型的,现在的孩子审美跟我们那时候太不一样了,像我小时候就喜欢美少女战士。”
她边说着话边挥着胳膊给他比划了个美少女战士变身的招牌动作:“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安玹看着她,嘴角含笑,配合着给她鼓了鼓掌。
“我要把它挂在车钥匙上,让它跟我的小白相亲相爱好好相处。”沈苡笑嘻嘻的抬起头看他:“谢谢啦。”
安玹盯着她看,眸色深深,右手从口袋抽了出来,朝她的脸伸了过去,手心即将触到她脸的时候停了一下。
沈苡愣了愣,偏过头,视线落在他悬在近处的掌心里。
安玹的手往上抬,温热的掌心覆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不客气。”
语气温柔的像是……在跟他养的lucky说话。
沈苡为自己煞风景的想象力默哀了两秒,刚要张嘴再说点什么,门被哐哐哐很用力的砸了好多下,门外的阿姨急急的喊:“沈警官,你快……快……出事了!”
听不出说的是什么事,沈苡看着门的方向反应了会儿,八.九不离十是书房那儿出了事。
沈苡拔腿就要往外奔,手腕被安玹一把拉住。
“不要逞能。”他垂眸盯了她一眼。
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快她一步冲了出去。
“我……”我才是警察!
沈苡话也顾不上说了,匆忙跟了过去。
在走廊跑了没几步,陈昊的电话拨了过来:“陶永哲出事了,嗑药嗑嗨了从珍艺会所顶楼失足摔了下来,当场死亡。陶武电话打不通,你还在陶家吧?陶武在不在?快帮着联系一下家属!”
沈苡步子顿了顿,“父债子偿”四个字在脑海里晃了过去。
安玹比她提前到了书房门口,朝里头看了一眼,一手撑住门框挡了沈苡的去路。
沈苡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用力拍他的胳膊,有些恼:“快让开!”
他没动,扭过脸看着屋内,有些固执的把胳膊横在她面前怎么都不让她进去。
书房门敞着,里头明显有打斗痕迹,椅子翻了,花架倒了,陶制花盆的碎片散在墙角,湿泥附在碎陶片上。
陶永淑半靠在书桌边看着陶武,脸上挂了彩,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着很平静。倒是陶武的情绪激动的异常,充血的眼睛怒睁,一动不动的盯着手机屏幕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不知是因震惊还是愤怒,握着把水果刀的左手在发抖。
刀子上已经沾了血,陶永淑的左臂被划伤了,伤口不浅,即使用手捂着伤口,血还是成股的往外冒。
“陶武!你干什么!”沈苡进不去,急的在门口大喊,试图喝止他:“快把刀放下!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局里解决!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果。”
她的劝阻声没起到作用,陶武手里的手机应声砸到了地上,手机磕到花架上弹了一下,平躺在距门几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