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订的房间，房费是你提前去酒店支付的？”一直安静听着的安玹突然插了句嘴。
“是。”薛小海点了点头：“这个女人大概是穷疯了，宁愿死也不愿意掏出一个子，我就诓她说我跟她有缘，觉得她可怜可以免费给她一个疗程的药，这样她也能多活一阵子，她这才同意约出来的。为了不露出马脚我还特意避开了摄像头，电话约了前台到路口领的现金，商家有钱交付就是笔生意了，这倒不难。”
“知道她为什么会得艾滋吗？”安玹问。
“不知道，但是对我来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薛小海坦然道。
“许佳有个儿子，白血病，才五岁。给孩子治病把家里的钱耗尽了，能卖的家当也都卖了，她的丈夫不堪重负半夜跑路，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她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多活几天，不惜出卖自己的身子，后来知道自己得了这种要命的病，她也没有想着去祸害别人。每天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街边乞讨，讨一点可怜的能给孩子吃上口饭吊着命的零碎钱。”安玹搭在桌边的手收拢，蜷紧：“薛小海，你杀死了一个拼尽全力想让自己儿子活下去的母亲。”
薛小海重新捧住了杯子，闷声不响的低垂着头，手不受控的发颤。纸杯里的水溢出杯口滴在了桌面上，他慌忙扯住衣袖把桌面擦干净。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声音低低的说：“我也只是想救人，我的本心是没有错的。”
沈苡盯着口供静默了片刻，心情有点复杂，像是掀起了千层浪。复述了一遍口供内容，把文件推过去让薛小海确认完再签字。
安玹站起身，椅子摩着地面在过分安静的审讯室内滑出一道刺耳的刮擦声。
这道声音太过尖锐，沈苡后脊背跟着一紧，转过头看他。
他眸色沉沉，弯下腰，两手撑在桌面上，骨关节发白。笔挺的背往下压了压，以一种恣意又气势逼人的姿态俯视对面的男人。
“薛小海。”
抓着签字笔的薛小海抬起头看他。
“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不替你的罪行背锅。”安玹话一顿，咬字用力：“望你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婷婷”小可爱暖心的四个地雷，啵=3=～
第十六章
姜可馨拖着一个黑色人形不明物体敲开门，抹了一把额角的汗靠在门边缓口气。
沈苡抓着门把愣了一下，低下头看地上蜷成一坨的不明物体。不明物着装奇异，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化装舞会。
杀人抛尸？
这是沈苡现在脑海里暂时能蹦出的唯一的一个想法。
不明物体半死不活的捂着裤.裆哼哼了两声。
还好，是活的。
沈苡拧着眉弯下腰嗅了嗅，扑鼻的酒气熏人，地上那一坨就是源头。
挥舞着手把味儿扇开了些，沈苡偏过头朝脸向下可怜兮兮被拽着一只胳膊拖行了一路的那一坨看。
是个男人，长得还不错。
“来！”姜可馨缓过劲了，抬脚踢了踢她：“搭把手！”
“哦。”沈苡直起身，架住男人的另一只胳膊和姜可馨合力把人往屋里拉。
人拖进屋反手关上门，沈苡这才想起问她：“可馨，这谁啊？”
姜可馨动作一顿：“不认识，我捡的！”
“嗯？”沈苡目瞪口呆看了她两秒，手一松，男人的一条胳膊掉到了地上。
“可馨！”
沈苡表示很惊讶，并且对“绿后综合症”病情不稳定的姜可馨有些无语：“你现在都这么饥不择食了？”
“屁！”姜可馨面无表情的也松了手，那一坨小可怜的脸“啪唧”一下砸到了地上，伴着“唔”的一声闷哼。
“……”多大仇啊这是？
沈苡盯着脚边蠕动的那一坨原地石化了约有一个世纪，回过神后赶紧掰着那人的脑袋抬起一只胳膊把人从地上拎起来，拖行几步，非常粗鲁的把人丢到了沙发上。
看了眼翻过来的一坨，鼻梁都撞青了。
平时的姜可馨都没什么脾气，这一坨竟然能惹毛她，沈苡估摸着这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折回去一把拉住了打算去厨房喝水的姜可馨，问：“他怎么你了啊？快给我说说，我好替你出头收拾他！”
姜可馨冷不丁被拉的一个踉跄，回过头朝沙发上的男人狠狠瞪了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气音：“他说我是猕猴桃！”
“……什么桃？”沈苡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又绿又毛的那个！”姜可馨咬着牙很气愤的说道。
沈苡回味了一下这两句话加起来的意思，顺便脑补了一下事发场景。沙发上躺着的那一坨醉醺醺的对姜可馨说：“我见过你，你就是人群中最闪耀的那颗猕猴桃——又绿又毛！”
迷城酒吧闹过的那一场这个男人应该当时就在旁边看着，所以才能得出这么个精辟又形象的结论。
沈苡又简短回忆了一下姜可馨在头顶绿油油之后那句声如惊雷的：“你走！你快走……”
虽然这么想好像是有点对不起姜可馨，可这迷一样的比喻竟然还真跟她当时惊恐到炸毛的气质非常的贴合。
沈苡一想起姜可馨气势如虹的那个傻样就忍不住想笑，没绷住，“噗呲”笑出了声。
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赶紧收住笑掩了掩唇，轻咳一声盖过去。
再抬头，撞上姜可馨的死亡直视。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她磨了磨牙。
沈苡使劲摇头，努力憋着笑：“没有！”
“可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在……”
“这家伙简直太不像话了！”沈苡立马拔高了嗓门截断了姜可馨的话：“怎么能对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说出这样伤人自尊的话呢！”
姜可馨被她突然的大喝声吓了一跳，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沈苡转过身用力指了指躺在沙发上“死于过分诚实”的那一坨：“太过分了这个人！丧心病狂！道德沦丧！”
其实沈苡也不太清楚自己骂了点什么，在姜可馨的小暴脾气烧起来之前随便找几个词替自己挡挡灾。反正这会儿顺杆哄跟着骂就对了，女人嘛，关键时刻心灵鸡汤都是个屁，她需要的是战友的认同，那心里才会舒坦，这是她跟孔女士常年交战积累出的经验。
“就是！”姜可馨果然吃这套，跟着用力点了点头：“我就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人！我一开始也没打算理他，他还非缠着我绕着我，在我身边转圈圈。跟3d立体环音似的对着我念‘猕猴桃’！我猕他妈呢！气的我当时脑子一空，直接一脚就踢中了他的命门。然后……”
姜可馨手一扬，望了望天花板，声音低了几分：“他就倒那儿嗝屁了。”
沈苡的视线转向男人捂住裤.裆的手，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真是精彩！
当下都想跳起来给她鼓鼓掌，姐们儿，你真是太猛了！
粗略总结了一下姜可馨带这一坨回来的动机，沈苡趴在厨房门口看她：“所以你把人带回来，是要对他负责？”
姜可馨倒了杯水从厨房出来：“是啊，毕竟我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我得确认那玩意儿是不是有撕裂或脱位之类的迹象，好及时送医。”
“你怎么不直接带他去医院检查？”沈苡问。
“……”姜可馨一脸呆滞的看着她：“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直接带他去医院呢？”
“你问我啊？”沈苡被她的傻样逗笑了。
“不管了，大小我也是个从医的，先在这检查了再说。”姜可馨破罐子破摔道。
“你要脱他裤子？”沈苡问完这话就觉得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
“废话！”姜可馨伸了两根手指对准了眼珠在眼前比划了一下：“我看起来会透视吗？”
“可……姜法医，他是个活的。”
“没关系，他在我眼里也就是个死的。”姜法医喝了口水，很酷的说。
“……”好吧。
沈苡也懒得管她了，看了眼沙发上的那一坨小可怜，把搭在沙发后背上的睡衣抽走，去房间换了套舒适的休闲装拿手上，拐过客厅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敷着面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姜可馨还在喝水，盯着那一坨的表情像是要把人给吃了。
沈苡小心翼翼绕过她拿了遥控器开电视，坐进摇摇椅里盘着腿听着电视的声音低着头专心玩手机游戏。
室内仿佛一片和谐。
手机游戏激战进行时，门铃响了。
沈苡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苡苡，去开门。”姜可馨闷声道。
“哦。”沈苡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磨磨蹭蹭站了起来，又磨磨蹭蹭走到门边，空出一只手拉开了门。
“找谁？”没顾得上抬头。
“找你。”刚睡醒的倦懒声音，低低哑哑的。
沈苡手上动作一滞，抬起顶着面膜的脸：“安玹？”
表情扯动幅度过大，挂在脸上不怎么服帖的面膜掉了下来。
安玹倚在门边神情散漫，手一伸，接住了她脸上掉下的面膜。
抬手，两根手指捏着黏糊糊的面膜边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的面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