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去后，沈燃才靠近唐裴的病床，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问：“你这脸，应该破了不少吧？”
唐裴：“……”
“果然。”沈燃语气愈发肯定，“你不想之后拆掉纱布了被你妹看到？”
唐裴点点头：“不止这个，还有车祸这事……情况有点复杂，我不希望她留在上海。”
沈燃：“什么情况？”
“我二叔二婶离婚的事你知道。”唐裴停顿了一下，“那天早上，我在快出小区的时候接到我二叔电话，他跟我说，他再婚对象的儿子因为被人冤枉勒索同学，进少管所了，想找我帮忙。”
沈燃一听就觉得不对：“估计不是被冤枉吧。”
“不止。”唐裴头痛道，“我问清楚事情前因后果后，说这事本来就是那个男孩子的过错，律师方面很难操作，结果他哭着跟我说，我不能这么袖手旁观，那孩子也是我的亲堂弟。”
沈燃惊了：“你是说——”
“是他早年出轨的私生子。”唐裴叹了一声，“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被吓了一下，然后没注意小区另一侧来了车。”
“所以你二叔也知道你车祸了。”沈燃总结，“而且你们之后肯定还要再联系，你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小榕。”
“不只是再联系，我二叔已经到上海了，今天肯定也会来看我。”唐裴顿了顿，“还有他那个私生子，只比小榕小三岁，我估计我二婶也不知道，之前过年我二婶还说过，他们只是性格不合才离婚的。”
沈燃听完，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我觉得小榕没你想的这么脆弱。
“你这么赶她，她肯定觉得不对，与其让她因为觉得不对而颠来倒去放不下心，你还不如开诚布公地跟她谈一谈。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她知道她父母要离婚的时候，接受得很快，也没太影响她的学习。”
……
另一边唐榕去医院外的便利店买了两份盖饭，让收银员先用微波炉给热一下。
站在柜台前等饭的时候，她还在想，唐裴和沈燃到底准备趁她不在聊什么？
因为心系躺在医院里的堂哥，等待期间，她的目光几乎一直在往店外飘。
结果店内微波炉传来加热完毕那一声响的时候，她居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出租车上下来往医院里走。
她睁大了眼睛，都没顾得上谢那个把盖饭递给她的收银员，直接抱着两盒盖饭就拔腿追了出去。
“爸！”她喊了一声跑过去，“你是来看哥的吗？”
唐书秦看到她，吓了一跳，因为他来之前还特地跟唐裴说了，这事最好别让唐榕知道。
“你怎么也在这？”他问自己的女儿，“不是说从美国回来直接回老家去吗？”
唐榕一愣，旋即道：“哥出了车祸，我还是留在这照顾他一段时间再回去吧，反正还没开学啊。”
“胡闹！”唐书秦说，“你多大点人，还照顾你哥呢，别留在这给他捣乱就行了，听爸爸的，明天就回去。”
虽然这话从唐书秦嘴里说出来不算太奇怪，因为他对唐榕的管教向来就是这种风格，平时不出现，一出现就来一句命令式的话。
可唐榕想到唐裴和沈燃要避开了自己说话，而且唐裴也很想赶自己走，总觉得整件事都透着几分诡异。
“爸爸。”她试探着问了句，“哥出车祸是不是另有内情？”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那么确定，所以才会用这样的话来试探。
不料唐书秦一听，直接变了神色：“你哥跟你说了什么？”
唐榕：“……”
“说呀！”唐书秦一脸紧张，“他究竟跟你说了啥？”
“……他没说什么。”唐榕盯着父亲满是心虚的脸缓缓道，“但是爸爸你这么问我，那你们肯定是有什么瞒着我吧。”
说话间，父女两个已经走进了唐裴住院的那幢大楼前。
唐榕垂了垂眼，率先跨上台阶走了进去。
按电梯的时候，她察觉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有了新的飞信消息。
说来奇怪，明明她现在满腹疑惑和担忧，但意识到在地球另一端有一个人比她自己还在意她的喜怒，她又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第66章
唐榕和唐书秦居然在医院外面碰上了， 这是唐裴和沈燃都没有想到的。
父女俩一前一后进到唐裴病房里时，病床上的人和病床边的人表情都微妙地变了一变。
像他俩这样的大律师，见惯了风浪，遇事很少会将情绪表现得明显， 所以这一变其实相当细微。
然而唐榕还是察觉了，因为她本来就是抱着怀疑重新上楼进病房的。
看来唐裴的车祸是真的另有内情， 她这么想着， 忍不住回头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
唐书秦因为心虚， 在电梯里时，便在悄悄瞥她， 她一这一回头，恰好抓个正着。
场面一时更加尴尬。
沈燃看病房内三个姓唐的人，觉得要想打破沉默， 可能只有靠自己了。
于是他走上前来， 拿过唐榕手里的饭，道：“先吃饭吧，吃完我去律所， 顺便送你回去。”
唐榕：“不用，我留在这， 你忙你的事，不用管我。”
“小榕。”唐裴还不知道唐榕已经满心怀疑，试着劝道， “你在飞机上待了这么久， 先回去休息一下， 休息够了再来也不迟。”
“是啊，你去你哥哥那边休息一下再说。”唐书秦连忙附和。
这如出一辙要瞒着她的态度多少令她有点烦躁，她皱了皱眉，忍不住开门见山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一定要赶我走的？”
病房内再度陷入沉默。
沈燃拿着还没掰开的筷子，觉得自己这餐饭是吃不成了。
他侧首看了唐裴一眼，用眼神询问：现在怎么办？
唐裴朝他比了个让他先出去的手势。
沈燃想了想，拿着饭出去了，不过没离开医院，只是在走廊上找了个空位开吃。
他出去后，唐裴又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床沿，要唐榕过去坐。
唐榕乖乖过去坐下，目光在兄长和父亲之间流转，又问了一遍：“到底是什么事？”
“这件事……比较复杂。”唐裴还在斟酌措辞，“但你相信哥，哥什么时候害过你？你现在需要休息，等休息好了，咱们再谈，怎么样？”
“可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可能安心休息？”唐榕反问。
“好了，你这么想知道，就告诉你。”唐书秦忽然道，“你哥哥之所以会出车祸，是因为早上接了我的电话，这事怪我。”
唐榕可不相信车祸的内情仅仅是这么简单，而且她知道唐裴一般不会在车里打电话。
“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她说。
对话进行到这里，要继续藏着掖着，势必得用更多的谎言来圆。
对唐裴和唐书秦来说，这并不容易，毕竟他们之前根本没有对过说法。
而最最重要的是，对着唐榕，编谎话也不一定有用。
唐裴想到沈燃的话，心下开始犹豫。
就在此时，唐书秦的电话响了。
那铃声应该是某个人的专属铃声，是一段人声录音，重复说着快接电话，听在耳里十分甜腻，令人难免不适。
至少唐榕听着就有些不适。
唐书秦的表情看上去更不适，直接皱着眉一掐。
可掐断之后三秒不到，手机又再度响了起来。
唐榕和唐裴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他眉头皱得更深，总算接起来，不过语气很不好：“别打了，我正忙着！”
下一刻，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面色骤变，而后气急败坏地拉开病房门冲了出去。
关门之前，唐榕好像听到他对着手机骂了一句脏话。
在她印象里，唐书秦是很少会骂脏话的，哪怕上辈子她死后办葬礼，离婚的夫妻俩再度碰面，互相指责之际，唐书秦也尽量维持了措辞的程度。
而现在，他居然在公共场合爆粗？
唐榕觉得这事怎么看怎么奇怪，同时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思索片刻，也跟了出去。
唐裴倒是想阻止，无奈骨折了躺在病床上，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追出去。
他的病房离电梯口很近，拐个弯就是。
不过唐榕跑过去的时候，其中一部电梯正在下行，估计就是给唐书秦用了。
那部电梯最终停在了一楼，她想了想，没有立刻去按另一部一起下去，而是走到走廊靠正门那一侧的窗口，往下看了下去。
沈燃放下盒饭找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趴在窗口往外看的画面。
他人高，不用特别靠近，直接站在她后面往下扫一眼，就看到了住院楼前，正在跟一个一脸浮肿中年女人拉扯的唐书秦。
唐榕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
“啊，是我继母。”她说，“怎么也跑来了？”
沈燃倒是知道为什么，但没有唐裴的同意，自觉不好开口。
他轻咳了一声，说了句废话：“来看你哥吧。”
“我哥跟她又不熟。”唐榕语气笃定，“这么跑过来，只会给我哥添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