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beast,人气高是没错,口碑好也没有错,但这些结论都是建立在对象是关注歌谣界的人的基础上。而在更多的人眼里,他们与歌谣界形形色色层出不穷的偶像组合,并没有什么大区别。
“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就好了”,洪胜成叹了口气,“你差不多是最不适合有高国民度的人”。
张贤貹点点头:“这适合斗俊或者耀燮,起光也行。”孙东云存在感低,龙俊亨闷骚又极度记仇的性格没法给人一个积极阳光的第一印象,至于张贤貹,不说他无心于此,不擅长交流,死脑筋,镜头前不能时时控制情绪,张贤貹的性格作为艺人都不算合格,更别提受到普罗大众的喜爱了。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洪胜成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张贤貹,“我不想做得太过火,形象拔得太高,你消化不了,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应该是一样的”。
张贤貹点了点头。
“你的想法,实际情况,公司的需求,应该可以找到一个平衡点”,洪胜成对于“平衡”情有独钟,cube的艺人总被指责在抄袭其他艺人的风格,最后却总能渐渐走出自己的特色来,洪胜成不冒险同时也不乏创新的企划功不可没,在张贤貹的这件事上,他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明天公司会要求那些视频网站把视频删掉,我们需要表态无意于拿这件事博眼球,至少无意于拿你的父亲博眼球,当然,私下里怎么流传公司是不会管的”。
——反而乐见其成。
张贤貹很清楚,就连视频被上传这件事,他觉得cube有很大可能是提前就知情的。
“我不要求你秀父子亲情之类的东西,这方面如果有什么采访代言广告公司会为你推掉,但你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
洪胜成扶了下眼镜,微笑着说:“普及急救知识。”他用手拍了拍桌上的各种报刊杂志,继续说:“tvreport的生活健康板块今天已经分析了你所采用的急救手法,考虑到你不是专业的,已经算教科书式的完成度,公司接下来会把重点放在这方面,联系其他媒体与和这方面的杂志,来一次急救技能的普及。在这方面,你需要表现得积极一点。突发心脏疾病呼吸骤停是非常危险的,你在第一时间做的急救非常重要,这一点我已经向医院的医生确定过了。而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很多人都是一片空白,不想向他们宣传一下吗?也许在意外发生的时候能够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像你所做的一样。”
“我没意见”,张贤貹说,作为众所周知的得益者,参与急救技能的普及工作,外人挑不出毛病,他自己也不想拒绝,如果他那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焦灼地等待的话,不仅自己痛苦,最后的结果都可能有所不同,他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也不常对陌生人的痛苦感同身受,然而如果能够让更多的人不去经历自己曾经历过的那样的失去,他是很愿意的,“还有吗?”
“我始终认为你的价值在舞台上,而不是其他方面的健康形象。你做急救知识的普及是非营利性的,这样别人挑不出问题,认知度和风评提升了,就算暂时没有收益,公司其他人那里也能交代。”洪胜成解释完了他这么做的缘由,又说:“所以你还真有一件事要做,昨天的音乐剧,你失误了吧?”
“是的。”
“打算怎么做?”洪胜成问。
“道歉”,张贤貹下意识地说,接下来他想了一下,“还有……道谢”。
新闻有它的时效性,如果不在关注度最高的时候及时地补上后续,等热度过了,效果必将大打折扣。洪胜成与张贤貹交流了意见,达成共识之后,考虑到张贤貹的精神状态,洪胜成只是和他核对了要点,至于以张贤貹的立场对外发布的通稿,张贤貹自己先试着写个大概,不行的话再交给公司的“专业人士”代笔。
“回去休息吧,不要乱跑”,洪胜成说,“你的通稿先写好备着,不急着发,先由公司表态探探反应,你专心准备音乐剧和舞台就好”。
“代表”,张贤貹犹豫了一下,“我想去找一下炫雅”。
洪胜成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当然知道金炫雅赶去医院并且强硬地迫使张贤貹离开的事情,作为公司的代表,他有点烦心,可是作为亲手培养了他们的长辈,他同时也是担心与同情的,毕竟这是一场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如果真的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可惜,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也好,她就在公司,应该是在练习,你去吧。”
张贤貹真的在练习室找到了金炫雅,她那时候正一个人在一间并不大的练习室里跳舞。然而平时在舞台上能够吸引所有人的视线的小野马,这时的舞蹈却生涩杂乱的如同一名初学者。
但她浑然不觉地一直跳着,似乎只是——想跳舞而已。
张贤貹关上练习室的门,把它从里面反锁了。他关门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金炫雅,她停下来回过头看着张贤貹,没有走上前,也没有开口说话。
就连当年张贤貹突兀地对金炫雅告白心意的时候,两个人之间都没有此时这样尴尬。
“我拜托我爸帮忙解释了,本来我想自己去说的,赶着回来加上心情比较……起伏比较大,离开医院了才想起来,就拜托他和我妈说明了,还不行的话,我自己去解释。”看到这样的金炫雅,张贤貹一时也想不到应该说什么好,而等到他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说出来的,却是这样的话。
不过就算话说得没什么水准,好歹说出来了。张贤貹一鼓作气,继续道:“炫雅,我知道……你不必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那我能怎么办呢?”金炫雅终于开口,反问道,“我知道你留在医院什么用都没有,对你只有坏处,也知道如果你去音乐剧、又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你会怎么对待自己,然后……”她的眼睛已经红了,说话也带上了鼻音,“然后我能怎么办呢?”
张贤貹沉默地走上前,轻轻地揽住金炫雅的肩膀,金炫雅低下头,用手捂着脸。张泰植的突然倒下,对于张贤貹而言是个猝不及防的巨大变故,对于金炫雅又何尝不是?她知道张贤貹有多么地想在音乐剧领域发展,缺席演出这样的事足以让他之前为《莫扎特》付出的努力以及收获的口碑成为无用功,她知道张贤貹有多么容易对亲近的人产生负疚感、一旦产生又是多么难以释怀,如果父亲去世的时候自己因为音乐剧不在身边,她不敢想象张贤貹会怎样惩罚他自己,当时的情况没有时间给金炫雅犹豫,她只能当机立断,先以强硬的姿态、甚至拿自己做威胁迫使张贤貹离开,后来张贤貹的母亲和妹妹感到,她想到如果张泰植抢救不过来,张贤貹的不在场恐怕会成为他们家人之间的隔阂,就主动地承担了责任,声明是自己强迫张贤貹去剧场。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有多爱张贤貹,多么不想失去他,她同样知道,如果张贤貹的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所做的事情将使她与张贤貹之间几乎再无可能,就算最后抢救了过来,她和张贤貹的至亲、甚至张贤貹本人之间,都很可能留下深深的隔阂。
而现在张贤貹告诉她,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会帮助你说明,你不要担心。
一天以来承受着不弱于张贤貹的心理煎熬的金炫雅现在很想痛哭一场,只是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而已。
张贤貹无奈地轻轻地拍着金炫雅的后背,压下了心中即将溢出的感动:“你知道可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要那么做吗?”
“我害怕,所有可能的结果我都害怕”,金炫雅索性把脸埋在了张贤貹的肩膀上,“可是相比哥哥因为愧疚不断地惩罚自己,或者在音乐剧方面的愿望无法实现,和你分开,反而成为了最不可怕的事情”,金炫雅的眼泪落在张贤貹的肩头,同时却咬着牙说着强硬的话,“和哥哥分开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应该可以的吧,可是看着你过得不好,我也没办法好好的生活下去,如果实在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宁愿你讨厌我”。
“炫雅……”
张贤貹只能紧紧地拥抱住金炫雅:“不要担心,都过去了,剩下的事情由我来解决。”
金炫雅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疲惫与虚弱,也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暖与可靠,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着,过了一会儿才抽噎着说:“不失望吗?相比你的亲人,我更在乎你的事业。”
张贤貹苦笑:“何必要说出来。”
“我突然发现很多事都要和哥哥说清楚”,金炫雅说,环在张贤貹腰间的手臂不知不觉地收紧,张贤貹的身材纤细却不羸弱,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支撑却不充满那副躯体的力量,正如张贤貹这个人,明明看上去柔弱又让人担心,实际却有着超出常人的可靠,“我本以为会和哥哥一直在一起,哥哥不可能变心,我也是喜欢你的,没有任何事能阻挡我们,可我现在才发现,总会有意外”。
在时间紧迫下做出的艰难抉择,与一天来反复地煎熬着她的心的恐惧感,已经快把金炫雅折磨得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