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颜 (侧侧轻寒)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卫泽希兴致勃勃地拿出烟花在水池边燃放，烟花和院子里挂着的红灯笼一起映在水池中，上下一片灿烂，分外好看。
　　颜未染在烟花中挑了个仙女棒点燃，细长的烟花在她手中飞快地燃烧，哧哧冒着星星一样的银色光芒。她将仙女棒在手中轻轻挥动时，夺目的灿烂光芒就变成一条长长的弧形流光，绕着她全身飞舞，像缎带一样。
　　卫泽希觉得自己看人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未染就是天下第一的小仙女。
　　他也抓起一把烟花，和她一起画大大小小的银色弧形，要是手速够快的话，有时候还能画出一闪即逝的星星图案。
　　两个人，在这样的夜色中，像两个小孩子一样，不知疲倦地一根接一根点燃着仙女棒。
　　“我最喜欢这种烟花了，”颜未染看着手中一根即将燃放完的烟花，忽然说，“我七八岁的时候，快要过年的某一天，有个阿姨路过福利院门口。她手中拎着几扎仙女棒，见我一直盯着看，便给我送了一捆，陪我一起玩了很久。第二天她和丈夫过来院中，说他们都是烟花厂的工人，结婚很久了却没有孩子。她前一天回家后和丈夫商量了一夜，准备收养我。”
　　卫泽希注视着她，她低垂的侧面，在烟火的光芒中，显得幽微而感伤。
　　“本来，说好过了年，民政局上班之后，他们就办好手续，领我回家。”她手中的烟花已经燃尽，她松手让它坠落在积雪中，烟花的余烬，在暗夜中，微微一亮，便消失了。
　　“不过，就在那年除夕前后，城郊烟花厂发生了爆炸，死了好几个人。而我也就没有等到我的家，依然还是留在福利院中。因为安全隐患，那个厂后来也就没了，那个阿姨曾给我带过的这种仙女棒，是我小时候玩过的，唯一的烟花。”她仰起头看着他，苦笑了一下，低声说：“这段往事在我心里埋了十几年，从来没跟人说过。不知怎么的，大过年的忽然就想起了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很好啊，我喜欢听你说你以前的事情。其实我还想知道得更多，越多越好……我想知道你以往的每一天，走过的每一条路，甚至是脑中每一刻的思绪。”他抬手捧住她的脸，在花园幽暗的灯光下，他凝视着她的目光温柔又热切，“染染，以后我们分享双方的人生，这样你就永远不会一个人孤独寂寞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伴着他的呼吸在她的耳边响起，让她心弦颤动，难以抑制。
　　许久，她才低低地“嗯”了一声，说：“好。”
　　“那，这次我给你用仙女棒画一个你最喜欢的图案。”他开心地在她额上轻啄了一下，俯身拿起仙女棒点燃，一边笑着转头看她，“听说流星可以许愿，那烟花和流星这么像，应该也可以许愿吧？”
　　虽然情绪有些低落，颜未染还是哑然失笑：“卫少你可以对烟花许个愿看看？”
　　“好，先许个愿，让咱们的孩子思染顺利面世，茁壮成长，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品牌。”他居然真的对着嗤嗤燃烧的仙女棒许了个愿，然后转头叫她，“该你啦，你也说一个。”
　　颜未染想了想，朝他笑道：“那就……世界和平吧。”
　　卫泽希哭笑不得地轻敲她的头：“颜小姐，认真点！”
　　“抱歉啊，对着烟花许愿这种事情，我真的认真不起来。”颜未染笑着举起手中烟花棒，凑在他手中的烟花上点燃，在空中画了个圈，“这样吧，画个最圆的圈，祝愿我们和身边的朋友明年都能幸福圆满，怎么样？”
　　卫泽希郁闷地举起手中烟花棒，对着她画了一遍。
　　颜未染看着他画给自己看的图案，忍不住失笑：“一点都不圆，明明是个土豆吧！”
　　“什么土豆，看清楚了吗？”卫泽希把快要烧尽的仙女棒又飞快地在黑暗中画了一遍，“我画的，明明是一颗心！”
　　“那么，心为什么没有那个尖尖呢？”
　　“因为我这是颗柔软的心啊。”他不打算再玩游戏了，丢掉了手中熄灭的仙女棒，蛮不讲理地要去搂她的肩膀。
　　颜未染笑着挥动手中的烟花，让明亮弧线隔开他们，不让他靠近。
　　烟花盛开他们中间，又很快逝去。
　　卫泽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后方墙上，低下头看着她被那朵小小的烟花照亮的面容，低声叫她：“染染……”
　　颜未染仰头看着他，被他围困在臂弯之中，她感到难言的紧张。
　　而他俯头看她的那眼神深暗，在隐约闪烁的光亮之中，比往日更加明亮深沉，在暗夜中紧盯着她时，动人心魄。
　　这目光让她头皮发麻，像是要被吃掉一般。
　　而他也真的俯下头，像要吃掉她一样，强势地吻了上来。
　　颜未染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无力的手再握不住那朵烟花，任由它掉落在地。
　　在这热闹的除夕夜，幽静的角落之中，迷乱热烈的这一个吻，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等两人带着迷离喘息分开时，才发觉周身明亮，掉下去的烟花竟然引燃了身旁的枯草，亮起了一簇高高火苗。
　　不知为什么，两人在火光中对视一眼时，却都是先笑了出来。
　　卫泽希揽过她在唇上又亲了一下，说：“等我一下，我去拿灭火器。”
　　颜未染抬手轻抚自己微肿的双唇，望着他的背影默然而笑。亲了这么久，他却还是不够似的。
　　火苗被迅速扑灭，卫泽希踩着被烧焦的草木，说：“赶紧湮灭证据。”
　　“烧就烧吧，我们来年会红红火火。”颜未染笑道。
　　卫泽希抬头看她，笑道：“错，应该是我们爱火热烈，为你烧也烧不尽！”
　　颜未染在心里想，卫少你忘记刚刚就是你把火扑灭吗？
　　她还未说出来，卫泽希也想到了，一时觉得兆头有些不太好，顿时有些郁闷。
　　正在此时，卫如希带着潘朵拉过来了，从车窗探头出来：“哥，未染姐，大厨的材料是放在厨房吗？我和朵拉先准备年夜饭啦！”
　　颜未染转身进内：“我们一起来吧。”
　　走到里面，她发现卫泽希没跟来，便又回身，在门内看了看院子中的他。
　　卫泽希用鹅卵石在烧掉的地方围了个堆，此时正从烧烤台下拎回一袋无烟碳，在那个鹅卵石围内点燃，。
　　看着它们旺旺地烧起来了，他才抱臂露出满意的笑容。
　　颜未染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转过身，脚步轻快地向着里面走去。


第185章 新年快乐
　　春晚已经开始，放着当背景音十分热闹。
　　说好了一起做年夜饭，结果卫少只能切切酱鸭，卫如希会拌沙拉，潘朵拉倒是会猪肉炖粉条，但是在上海的厨房里找不到粉条，她也没辙。
　　四人中也就是颜未染翻着厨房内厨师配好的菜，拿木耳拌了烤麸，烧了酒香草头，炖了腌笃鲜，炒了油爆虾，蒸了葱油鲈鱼，炖了红烧肉。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甚至还搞定了花雕鸡和响油鳝丝，最后以螃蟹年糕和桂花丸子结束，简直是完美的年夜饭。
　　几个人聚在一起干杯庆祝新年，潘朵拉翻出了卫少最好的酒，可惜颜未染不能喝酒，一个人倒了茶。
　　“新的一年，我要再减二十斤！”卫如希。
　　“新的一年，我要糟蹋一打大老爷们！”潘朵拉。
　　“新的一年……”颜未染还没说出来，就被潘朵拉笑得杯中茶洒了大半杯，“朵拉你来个正经的追求好不好？”
　　潘朵拉甩着已经染回亚麻棕的短发：“那……开拓交际圈儿，感情生活可劲儿造？”
　　“行了，就这样吧。”卫泽希将她凑到未染旁边的脸推开，示意未染许下新年愿望。
　　颜未染想了想，笑意盈盈说道：“希望我和所有的朋友都能健康快乐，幸福美满。”
　　卫如希和潘朵拉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卫泽希。
　　然而卫泽希却开心地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接了下去：“好，新的一年我们把染染祝福分一分，前一句送给你们，后一句给我和染染，公平吧？”
　　卫如希发自内心佩服哥哥，毫不迟疑地助攻：“干杯！”
　　潘朵拉嘻嘻哈哈地说着“哎妈卫少，瞧把你能的”，举杯在卫如希的杯子上重重撞了一下。
　　卫泽希侧头看看颜未染，对她挑挑眉：“怎么样？”
　　颜未染没回答，只低头笑着，举起酒杯，四个杯子碰在一起，琥珀色的酒液和茶水动荡飞溅。
　　颜未染觉得自己被卫泽希扣住的肩膀上，血液流得也有这么快。
　　潘朵拉的酒量惊人，酒品也很惊人，喝醉了就抱着颜未染又哭又笑，一定要回去看护“小翠”，不然“小翠”今晚一个人孤单单不敢睡觉的。
　　费了老大劲，颜未染才从她口中掏出真相，“小翠”是店里那盆绿萝的名字。
　　无可奈何，颜未染只能拖着趔趄的她上了车。喝了酒的卫泽希没法开车送她，只能懊恼地帮她把潘朵拉丢在后座，又恋恋不舍趴在颜未染的车窗上，问：“把她丢回家和小翠做伴，然后回来和我们一起放烟花？”
　　“看情况吧。”她像个纯洁的小红帽，仿佛听不懂大灰狼的诱惑，侧头一笑，招了招手便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