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默并没有破坏幕言此刻兴奋的心情。
她松开捏着她的下颚,抽出纸巾将手指擦了擦,似嫌弃她的肮脏。
是该嫌弃,这里常年无人打扫,早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几日不曾清洗,蜷缩于这方寸之地,脸上早有了灰尘,狼狈不堪。
幕言挪来一把椅子,在慕槿歌的注视下端着手里的食物递到她面前。
几日的饥饿,此刻对慕槿歌来说再难吃的食物都是美味佳肴。
但她不动,一双眼格外亮的看着幕言。
见她不为所动,幕言有意外但更多的是玩味。
如果说一开始确实是想要她死,那么现在她却更希望她慢一点死。
如若死太快,她之后的乐趣又该从哪里来了?
所以她不恼,她也有的是时间陪她耗。
慢慢折磨也好,让她一点点尝尽这些时日自己所承受的苦,如若太轻易死去还真是便宜了她。
幕言揪了个鸡腿,就当着慕槿歌的面吃了起来。
那鸡腿烤得很香,外焦里嫩,金黄金黄的表皮,勾人馋虫。
幕言也吃的很香,一下一下就当着慕槿歌的面,看着她难掩本能的咽着口水,却偏偏要抗拒的不肯松口,她瞬间就被愉悦到。
将烤鸡放到一边,又拿过一杯水轻轻喝着。
喝了一半,像是反应过来,连忙递到她面前,看着她陡然缩了下的瞳孔,嘴角弧度都快咧开花了。
一个人可以长时间忍受饥饿,却无法长时间不喝水。
望着她渴求的目光,在她几度张唇之下,幕言却突然收回,睨着她干涸到裂开的嘴唇,笑问:“想喝?”
说着就当着她的面一点点慢慢倾斜杯身,看着那样晶莹剔透的水顺着杯身缓缓倾倒在地上,与尘土混合,幕言笑得肆意张狂,“想喝,下面很多。”
不说那些水已经混了灰尘无法再喝,就算不计较灰尘,一杯水撒上去,早已经湿润了地面,哪里有半点积水。
幕言有心侮辱,她受着便是。
在死亡面前,许多事情都可以看淡。
比如面子,比如形象还有尊严。
身体虚弱的靠着墙壁,慕槿歌不掩饰自己对水的渴望,她泠泠的笑,眼神无光,似已经做好奔赴死亡。
“人三天内不喝水,便会脱水而亡……”嗓音粗嘎嘶哑的像是苍老古树遍布斑驳,“你说,我还可以活多久?”
一句话,让慕言骤然冷了眸,身体前倾,用力的捏住她的双颊,似要将颧骨捏碎,她森冷到近乎咬牙出言,“你以为我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
“你母亲夺走我的爱情,你夺走我女儿的爱情,让我们成为世间可怜人,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地死去的。”
她们夺走了吗?
不,没有!
都不曾拥有,何曾夺走?
但她不说,只是望着慕言笑着,那笑很是刺眼,更是让慕言怒火飙升。
挥手直接掀翻一侧放着食物的椅子,被撤掉一只腿的残疾鸡翻滚在地,梦上一层浅灰色,然后蜷缩在一处,一双眼阴狠冷鸷。
但很快,那怒火又无声泯灭,她笑起来,灿烂的像是一个发现坏孩子诡计的小朋友,靠近她,鼻子都快撞上她的脖子,呢喃自语,“激我给你水喝?”
一双眼紧紧盯着,试图瞧出她内心真实想法,只可惜如今的她早已经被她折磨得暗淡无光。
起身,抓着水杯的五指一根一根的松开,直到“啪嗒”一声,杯身脱离掌心,自由落地,一声脆响,碎裂开来。
里面还剩为数不多的水也系数洒在地面,瞬间细润了一片。
慕槿歌是真的累了,靠着墙壁,阖上双眸,不再与她斗智。
呼吸很微弱,似正如她自己所言,生命在倒数。
幕言站着她坐着,维持这样的姿势良久,也看了良久,方才转身大步离去。
此番进来,没有提及林跃,更没有提及股份转让,只因一个人意志没有摧毁,她的目的也绝对不会达到。
第1205章
幕言离开,慕槿歌是知道的,她缓缓睁开双眸望了眼被关上的门,遂有收回目光,这一次她没有关灯,微弱的光线,足以让她看清一切,自然也看到了距离她不远的烤鸡。
无意识的咽着口水,一双眼更是聚焦在了上面。
将目光全都落在烤鸡身上的慕槿歌不可能注意那闪烁着的微弱红光。
慕槿歌不知,在这见看似不起眼的地下室,一共装了六个监控,而每一个监控都对准了她,似要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而此刻,出去后的幕言就站在监控前,看着她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烤鸡,手中握着酒杯,鲜红的液体似地下室里那人的血,幕言置于唇边时,就连自己的血液也一并跟着沸腾。
她就是要折磨得她不成人形,丧失尊严的在她面前苟延残喘。
饥饿战胜尊严,或者说想要活下去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对幕言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她不清楚一个正常健康的人可以忍受几天饥饿和饥渴,但她快到极限。
她知道她必须吃东西,就算那食物是用她自尊来换。
身体侧倾,没有缓冲的倒在地上,双手反绑多日,早已经麻木,双脚亦是。
不能自然行走,可以她怕是也没力气,所以蜷缩在地,匍匐前行。
可饶是这样也苦难无比,只因胸口的伤在一日日加剧。
几乎是在她利用身体挪动前行时伤口的伤便裂开了,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顺着肌肤滑下。
她无视,任由疼痛让她变得清醒,可眼前却渐渐模糊,一点点距离她用了比常人不知多多少倍的力气和时间,烤鸡分明近在咫尺,于她来说却犹如天涯。
紧紧的盯着,一点点靠近,只要再前进一点,嘴唇边可以咬到……
嘴角终于有花朵盛开,但这花却来不及完全绽放,便被暴雨摧毁。
暴雨是黑暗,脑子空白,最后的记忆停格在到了嘴边的烤鸡上,迎接她的不是填饱饥饿,而是昏迷……
隔着屏幕,看着一动不动的慕槿歌,幕言无声勾唇,姿态优雅的晃动着手中酒杯,高傲的睥睨着。
……
第四天,慕槿歌是在刺痛下醒来,眼皮太沉重,几度想要睁开眼却无法如愿,她感觉得到有人在她手背上寻找什么,一下两下一连好几下,到后面她都适应了那样的尖锐痛楚,却感觉有冰凉的液体从刺痛的地方慢慢的流进身体各处。
游走沙漠的人,又怎会放过绿洲。
当嘴角也有湿润感传来,慕槿歌近乎贪婪的想要汲取更多。
可就在她有所反应后,那杯水却被慕言无情挪开。
见她醒来,随手就将杯子扔到地上,一身素净白衣站在她面前,分明那么干净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是那样的肮脏。
缓缓睁开眼眸,先是看了眼刺痛的右手,静脉注射,不为救她,只为留下她这条命,只因她还没玩够。
慕槿歌也不曾挣脱,因为她清楚她有多需要。
她躺在地上,直视她奚落的眸,没有粉嫩,平静的仿佛已经做好奔赴死亡的准备。
“签下它,我就让你喝水吃饭,怎么样?”
四天时间,幕言耐心也快用尽。似也瞧出她也到了极限,不远处摆放着一桌子的食物与饮料。
慕槿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是没有渴望,但她不动,喉咙虽有那浅浅一口水的滋润,可也不足以让干涸已久的嗓子正常说话。
稍稍扯动声带就是钻心的疼。
舌尖轻撩,入嘴的只有铁锈味。
那是鲜血从裂开的伤口处溢出。
她现在没有力气,就连抬下手指都变得吃力。
索性不说,只是转动眼睛,看了看,随后挪开。
慕槿歌不饿不渴,只是输液让她清醒过来却又好像陷入另一出梦里,梦里有慬琛,他缓缓向她走来,嘴角是她熟悉的弧度,温柔宠溺。
她走不动了,所以坐在原地,等他靠近。
他曾说,他们的爱情她走了太多步,所以以后她只需要走一步,剩下的全都由他走。
可是今天,他再动,但太慢,分明离得那么近,却始终无法牵住他的手。
她很早就伸出手,可他走近却怎么都不握着她的手。
他微笑着看着她,可她知道他生气了,气她的不说,气她的隐瞒,气她丢下了他!
所以……他也不要她了吗?
有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分明睁着眼睛,可在慕言看来,她们处于两个世界里。
被无视,慕言心底自是有怒火,手中文件已经被捏得变形,不是不可以强行摁下指印,只是……
目光狠狠的落在她蜷缩的十指上,无人看到的指腹,十根手指都是伤,无一完整。
强行按押的结果,无非也是不具法律效果,她要的是万无一失,不然她的儿子女儿何以赢过霍慬琛。
慕言再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这个女人远比她所认为的还可以对自己心狠。
不过,没关系……
她倒要看看她还可以坚持几天?
人总会奔溃的时候。
然,慕言没能等来慕槿歌奔溃,却等来了奔溃的周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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