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恺言发出哦的一声长音，调侃：“薄总，你真得越来越有架势了。”
“管理制度松散就该检讨，有些事没有得过且过的本钱。”她正色。
“你说回头来做？所以不辞职了？”
她愣了一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自然地脱口而出。
“薄岚，秦嘉需要你。”周恺言说。“其实你也离不开，撇除他对你抱有其他想法这件事，你在这里获得的成就感跟地位，绝对是你去下个地方再也找不到的待遇。”
“我明白。”她抬头看他。“但你跟秦嘉都把我这个人想得太复杂了，你们不知道什么是平凡，平凡有平凡的好处。”
周恺言静默，垂眸叹气。
“成就感跟地位，一开始就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我只不过是要赶紧把身上的重担减轻才进来嘉格，如今我的目标达成，我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她微笑说道。“凭我的执行力，我去到哪里都能胜任，就只是换个地方或是换件事情来累积成就感跟地位而已，我不想要过得这么累，人生其实也可以像玩游戏一样去实现不同的事。”
“但是表哥……”
“他的部分，我会再跟他细谈，我答应他生日的时候给他答案。”她说。“如果你想知道，就让他再跟你说吧。”
周恺言笑了笑，举起双手像是投降一般：“我今天是奉姑姑命过来找你，你可以不给我对表哥的想法，但你得要让我好交代啊。”
薄岚微微歪头，轻笑：“怎么了？”
“表哥把他姑姑给告了，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我姑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留到判决结束再离开，毕竟这与你也有间接关系，而且秦嘉提告的那些案子大多都是那三个月发生的。”周恺言说。“虽然我们都能理解你，但要是你现在离职，对嘉格跟你的影响都不太好，好听叫做委屈辞职，难听可能就是不负责任，另有隐情。”
她沉默几秒，点点头才开口：“这理由可以说服我。”
“所以你同意了？”
“合情合理，我也想要漂亮的离开。”她说。
“呼，我就知道你是个会顾全大局的人。”他说。“其实我也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但我想要留到表哥生日之后，再找你说吧。”
薄岚忍不住笑出一声，挑眉调侃：“看来我们越来越多秘密了。”
“都知道什么时候解开的不叫秘密，叫做任务，过任务都是必须达成指定条件才能获得答案的。”周恺言笑着说。“你说人生像游戏，没点关卡就太无趣了。”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
“薄总，这份企划案还要麻烦您再确认一下。”
她抬头，伸手接过一迭厚厚的纸，看了封面标题迟疑几秒后，才低头快速地翻了前面几页，再拿起铅笔圈出几个有问题的地方，一边说：“上一年的销售总额应该不是这个数，你去跟林经理确认一下数据，另外风险评估没写到重点，与同业竞争的优劣评估呢？同性质产品目前在市场上的价格、有没有替代性产品？专利申请的难易度？”
助理垂下头，有点不知所措，她翻回封面才看到署名是小詹，再抬头看眼前的人，年纪看起来很小，胸口的吊牌写着实习助理，于是她缓和语气问：“来多久了？”
“三、三个月了。”
“嗯，把这份拿回去给詹秘书，让他上来找我。”
“是。”
不到10分钟，小詹就拿着企划案出现在薄岚面前，战战兢兢地立正站好。
“薄总，您找我？”
“你是怎么交代人的？这一份关于AI的企划案是给我的？”
小詹愣了一下才拿起手上的东西看，睁大眼睛倒抽一口气，随即朝薄岚低头：“是我交代错了，这份应该是要拿给秦总。”
“如果这种东西你拿给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嗯……我会被炒了？”
“是我会被骂，代表我带的人有问题。”她淡淡地说。“说实话，你这份东西真得很敷衍，我不觉得你会用这种态度来上班。”
小詹颤抖一下，低声说：“是我写太急了，我现在去重写一份。”
她吐了口气：“你先把我圈起来的数据去核对清楚。”
“是。”
小詹走出薄岚的办公室，看了自己的小助理一眼，叹了口气：“知道薄总的厉害吧？”
“她看这么快就能找出问题啊？说了一大堆我都懵了……”
“这样就懵？我还差点死在里面，这项目薄总是一丁点都没参与啊，这还是我们早上临时开会才拟出来的企划案，她这都能看出错的，表示什么你知道吗？”
“表示什么？”
“一个没跟项目的人都知道企划书有问题，那从头到尾参加的秦总要是看到了，我真得就得从他的办公室爬回秘书室了。”
这话说完，两个人互看一眼，不自觉打起冷颤。
小詹赶紧改好后又送了一次给薄岚，薄岚才又再仔细的看了一遍，纠出几段用词不佳的地方，并告诉他能补充说明的方向，小詹认真笔记。
此时桌上座机响了，小詹惯性的接起来，然后按了分机转接，但转接的人没有接起电话，于是小詹又接回来跟对方说：“不好意思，秦总可能目前在开会，这么急吗？那您稍等一下。”
薄岚放下笔，转头：“谁打来？”
“这是秦总一个朋友，秦总特别交代过如果打来就直接找他，对方也只愿意跟秦总说话，而且这个人每次讲话都很不耐烦，很讨厌等。”
她思考几秒：“我来接，你上去跟秦总说一声，他可以接的话你发讯息给我。”
小詹点点头，迅速跑出办公室。
薄岚按下闪着红灯的线路，沉着轻语：“不好意思，我是薄特助，秦总目前有客户会耽搁一下，您有什么事能先告诉我，我稍后替您转达。”
话筒里安静了好几秒，要不是听到有吐气声，她会以为电话被挂了。
“薄总？久仰大名。”
对方听起来是个英语口语相当好的人，那说话时的声调共鸣腔很浑厚，这么特别的嗓音，薄岚从未听过，因此她很快就判定这位喊自己薄总，无非是想要吸引自己注意力，又或者是想要表达他对自己身分了若指掌的自信。
不得不说，这人一张口就有种莫名压迫感，而且他知道自己的现况，她却对这人完全不熟，资讯不对等的状况下，这场对话她就立刻趋于下风。
但至少她能确定一点，这人对自己并没有不耐烦。
“幸会，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看来你不讶异我知道你现在的身分。”
“早上财经周报才刊出我的头条，如果我与您没有时差的话，要知道并不困难。”
对方发出笑声，接着才说：“抱歉，因为工作关系我无法与薄总多聊，再麻烦你帮我转告秦总，说是Ben找他。”
Ben？这名字不就跟秦嘉私人管理系统的新管理员代号一样吗？
她停顿了几秒，便说：“冒昧请教，您跟秦总是……”
“我跟他有些业务接触，薄总放心，不是违法的。”
“您言重了，我也就是多确认一下，毕竟要转达的话还是需要明确点的身份。”
“那就再麻烦薄总，谢谢。”对方并不打算讲明身分，径自先挂电话了。
薄岚低头，发现小詹都没有发讯息过来，于是她决定起身自己上去找人，上楼后远远就看到被挡在门外的小詹，她走上前，小詹面有难色的搔搔头：“我被赶出来了……话都还没说完。”
她深深吸气，无奈地说：“你去忙吧，我处理。”
小詹朝她微微颔首，才转身离开，她见人走远了些，才尝试性的用识别卡刷了一下门，门喀的打开。
薄岚走进去，就看到躺在沙发上睡觉的男人，不远处的音响正播着悠扬的钢琴曲，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凝视他几秒后，才又起身走到一旁拿起毯子替他盖上。
她与他已经刻意避开好多天了，而且是真的像冥冥中安排好一样，只要自己进公司，他就会去外头开会或是出国，所以她目前与秦嘉的业务算是分开的，她负责做已经谈好的项目，而他去外头开疆辟土，又加上她代理过三个月，说实在没有秦嘉在公司里，她一个人也能控制得了所有场面。
照道理来说，他已经回来了，她也很早就签好相关的合同要把CEO交还给他，但听乔治说，秦嘉一直没有签名。
她心知肚明这男人想尽办法要拖延的理由，可这却让她觉得很束缚。
薄岚低头凝视他的睡颜，他的眼睛有一圈浅浅的暗沉，听说他昨天半夜才搭飞机回来，这几周天天都日夜颠倒，再健康的身体也无法负荷这种高强度的倒时差工作。
这男人身体本就有病根了，这种操法还真不要命。
这时他突然睁开眼睛，她也刚好跟他对上了眼。
“你昨天几点回来？”她问。
“半夜四点。”他吐了一口气。
“看你的黑眼圈，也不是只有一天是半夜四点吧，你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看着。”
秦嘉慢慢地撑起上半身，声音沙哑地吐出一句：“我很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