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她受不住了,呜咽出声。
朱晖景也没放过她,捏住她的下巴,“说话啊!”
李娉婷别过脸去,不看他,也不掉泪。
朱晖景愈发用狠,李娉婷望着晃荡的床帷,只盼着他快些结束……
因为疼……哪儿都疼……
那夜过后,她几日没下得来床。
明清殿封了,可她还是明德妃,受尽后宫嘲笑的明德妃,可是与冷宫妃子根本无异。
一月后,良妃诞下了一个男孩儿,宫里热闹,她这儿还是那么清净。
宁儿:“娘娘……进屋吧……”
“月亮何时圆呢……”
“娘娘,就要圆了,快到中秋了。”
中秋那晚,李娉婷赏着月。
荷儿又来了,抱着她的孩子,说是来看望她。
荷儿抱着才足月的孩子,在她跟前炫耀说:“娘娘,您看,小皇子生的像不像陛下。”
李娉婷清高不屑,半眼不移,只是留恋于天空明月。
“李娉婷!你已经输了!”荷儿大吼,把孩子给了身旁奴才。
“我何时与你比过。”
“从前的每时每刻,你不是都在炫耀吗!炫耀陛下对你的宠爱!”
“那就是了吧……”
她居然炫耀了,她自己都没知觉朱晖景在她心里的分量。
耳旁聒噪,赏月此等美事,李娉婷也顿觉无味,她起身准备回屋,这目中无人的样子,惹恼了荷儿。
荷儿伸出脚,绊了她。
李娉婷狠狠摔在地上,没能起来。
“娘娘!”宁儿惊呼。
李娉婷抬眸,冷眼看她,额头冒汗珠子。
“娘娘!血!”宁儿手足无措跪在她身旁。
腹中疼痛,李娉婷伸手捂着小腹,垂下目光盯着下头白衣渗出的血,只是眼神空洞,再无其他,人直直倒了下去。
“孩子保不住了……”
“明德妃娘娘……老臣施针了……”
“娘娘……娘娘……你可别睡啊……千万别睡……娘娘……”
当夜,太医围着她,她迷迷糊糊间听见了许多,也看见了许多。
阿爹说,要带她走了……
“娘娘……娘娘!宁儿去找陛下,娘娘你等着……”
“宁儿……我的藤条呢……”
“娘娘,在这儿,您拿好,宁儿马上回!”
李娉婷握住藤条,浅浅一笑,“他不会来的……”
宁儿在安居殿外跪了一夜,原是朱晖景先前下了旨,明清殿的人,一律不得入内,也得不予以搭理。
只有外出归来的王公公才敢理会她,“宁儿,快进来吧,何事啊?”
……
“娘娘——娘娘——”宁儿高兴跑回来。
李娉婷眼睛一睁一合,耳畔声音已经模糊。
她握紧手中藤条,尚有那人余温。
回不去的绿池夏荷,金桂飘香,春分柳絮,冬日绵雪……
我与你的白首之约,怕是已经到了头。
阿爹来接她了……
“娉婷!”
她合上了眼。
大雍朝二十九年,明德妃薨。
*
江晖远眼神不再彷徨犹疑,他上前,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了苏知婷。
“苏老师,我说过,我们以前一定见过。”
第68章 未太·阿堥(6)
苏知婷竟一时忘了推开他, 看过云云前尘,她的心贪恋起了这人的温度, 分不清道不明的遗憾涌来,逾越了她筑起那堵高墙。
“江晖远……”她声音动容,手臂却抵开了他的怀抱。
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他的身份。
江晖远垂眸觑着她,想打探她眼内的情绪, 可是什么也没有, “苏老师……”
苏知婷掩起眸中波澜, 仰头望着他, 淡然说:“李娉婷和苏知婷不是一个人,朱晖景和江晖远也不是一个人, 我们不是他们, 江晖远, 你不要弄混了。”
江晖远明白, 苏知婷这是要同他划清界限了,他皱着眉说:“好, 就算你说的都对, 苏老师,我喜欢你, 跟李娉婷朱晖景都没有关系!”
苏知婷无言,话到嘴边都被他的直白给堵了回去。
未太盯着江晖远的神情,扯了下嘴角:“你的喜欢,从来都一文不值。”
江晖远与未太对视, 此刻的气焰,仿若从前的朱晖景,沉声道:“你是朱晖景亲手造出的藤条,李娉婷也已经去世了,你离苏知婷远一点。”
是警告。
江晖远把苏知婷带到自己身后。
当江晖远讲到李娉婷已死时,未太垂下眼帘,眉头暴戾一跳,隐隐约约的怒意掺杂着颓痛传出,他抬眸,眼中带寒扫过江晖远,可是视线落在苏知婷身上又变得乖巧。
他从前很肯定的事情,如今也变得迷茫了,他问她:“你是我的主人吗?”
长着一样的脸,拥有同样的笑,可是她刚才也说了,她不是李娉婷。
苏知婷看着未太,他落寞的神情,令她有些难过,如同看见自己的孩子受委屈了那样,“对不起……我是苏知婷,不是李娉婷。”
未太愣愣的,有些迷茫。
刘荷不知何时挪动到江晖远身旁,她扯着他的袖子,疯癫一般絮絮叨叨:“晖远,晖远,你是不是也中邪了,他们好奇怪,我们报警吧,报警吧……报警吧……”
江晖远看见刘荷心底作呕,甩掉她的手,拥住苏知婷的肩后退几步。
未太敛神,视线移向刘荷,说:“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杀了她吗?为了苏知婷,杀了她。”
这话是说给江晖远听的。
刘荷死命摇头,“晖远,不要,晖远……你不会的……不会的……”
江晖远冷淡说:“我不会。”
刘荷松口气。
“她像现在一样活着,不是更好吗?”江晖远痞寒一笑,“像个疯子一样。”
说这话时,苏知婷蹙眉望他,这一瞬,江晖远身上有了朱晖景的影子。
刘荷摇头,手指着甘苏他们,“晖远,我不是疯子,他们才是疯子——是他们!”
未太不屑,只是冷笑一声,他仍旧看不起江晖远。
江晖远目光幽远,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朱晖景已经杀了她一次。”
苏知婷偏头看他,未太也正眼瞧着他。
自从握过未太后,他脑海里有朱晖景做过的一切,包括未太也不知道的。
未太:“什么意思?”
江晖远淡淡道:“你随着李娉婷下葬,没看见朱晖景是怎么将荷儿虐杀而死,甚至连他们的孩子也没放过。”
*
坊间传,明德妃殁,当今圣上守着她的尸体在明清殿呆了一整夜,自此之后,性情大变,比以往更为心狠手辣,乃至残暴。
“娉婷……”
“娉婷……朕来了……”
朱晖景来晚了,他没来得及与李娉婷说上一句话,哪怕是拌嘴气话,他现在也听不到了。
“王福。”他握着李娉婷没了温度的手,冷声唤道。
“奴才在,”王福心底惧怕,他猜不着朱晖景此刻在想什么。
“宁儿呢?”
“宁儿。”王公公捏着嗓子冲殿外喊。
宁儿哭得不成模样,跪在卧房外头,没敢走入。
朱晖景将李娉婷的这只手塞进被窝,随后扫了眼另一只握着藤条的手,轻抚她的脸,“娉婷,你先好好歇着,朕一会儿再来看你,嗯?”
无人应答,李娉婷脸上的血色早已消没。
朱晖景起身,面无表情,走出了卧房,王福将房门关上。
“啊——”朱晖景愤怒,他将外头小厅能着手够到的一切都砸得粉碎,他脸气得通红,当意识到没有东西可以砸的时候,他扶着椅子,坐了下来,头上青筋爆出,“宁儿。”
宁儿跪在地上,额头也贴着地面,哭着不敢抬头。
“宁儿,你跟朕说说,娉婷为何会睡的这么熟,她为何不答朕的话?”
宁儿惶恐,惧怕地哭着,身体颤抖。
朱晖景怒吼:“说!一字不落,给朕说清楚!”
宁儿想着已经去世的主子,将对朱晖景的畏惧转化为气愤,大声道:“是良妃娘娘!”
宁儿把李娉婷受的委屈悉数讲给了朱晖景听,每一件事,今日发生的,从前发生的,都说了。
朱晖景听完后,却异常平静。
“王福。”
“奴才在。”
“明德妃……”他咬牙挤出字眼,“按皇后之礼厚葬。”
宁儿爬到朱晖景脚跟前,糊着眼泪说:“陛下,那良妃娘娘呢!良妃娘娘害苦了我们娘娘,请陛下一定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王福,今日在这明清殿里说的,一个字也不准传出去。”
“陛下!我们娘娘——”
朱晖景起身,说着令人一知半解的话,“宁儿,娉婷不爱朕杀人,你就替她看着吧。”
宁儿哽咽困惑看向王福,王福摇摇头,示意她别再出声。
三日后,李娉婷下葬了,依的是大雍朝的皇后礼。
朱晖景在位四年,从未立过后,他曾想给李娉婷,可是娉婷说要不得,那时她已是明德贵妃了,只要她想,一个后位,他随手便能给了。
可因她膝下无子,百官携谏,跪在这龙椅之下,她不愿让他为难,立了誓,绝不为后,也绝不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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