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条,江源根本就没把荣国府放在眼里,不过他还没报仇,这荣国府就三番四次对付他,不使点手段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江源这一年来之所以没下手报复荣国府,是因为他忙着把掣肘他的兵部右侍郎姜堃给弄下去了。搜集了几个月的证据,将那姜堃与北蛮互通的书信往皇上那里一呈,这位把他往死路里逼迫的姜侍郎就被以通敌叛国的名头给砍了,全家也被发配边关为奴。再之后,江源就忙着游说官员投奔睿王,就连清廉如水已经升任工部尚书的方越都被他说动了,虽然没明着投靠,但暗地里也偏向了睿王。
这一切事情忙完,又完成了婚事,江源就想起荣国府这一茬了。想把他们一竿子拍死有点难,毕竟皇帝还在上面护着呢。可谁说报复就非得一次性完成啊,他就先收收利息。就好像睿王对付四个异姓王一样。这四个当初想害死他的王爷时不时就被他拎出来一顿收拾,偏还不一下子打翻,只让这四家每天提心吊胆。四王比较谨慎,就荣国府这满脑袋小辫子,他随便一揪就能扥住一个,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月华知道他的心思之后笑道:“这还不容易?你这大才子,总想着怎么光明正大地对付荣国府,那荣国府现在有我父皇护着呢,哪那么容易打垮,还不如从后宅动动手脚呢。”
月华想了想,“这事就交给我吧,你这个大才子还是想着朝政大事吧。”
江源笑着抱起月华,“我这个大才子现在只想着你呢。”
月华被他这突然一下吓了一跳,接着两人就笑闹起来,一起进了百子帐里……
就在临近年关天降大雪的一天,宁荣街上来了一辆毛驴车,拉车的是一只瘦的能见到肋条骨,身上还长着癞的老掉牙的毛驴,拉着一辆破破烂烂的板车,看起来随时都要散了架子。赶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车上还坐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两人脸颊深陷,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寒冬腊月愣是连棉袄都没有,旁人看着就觉得冷,怎么瞧都像是逃荒的一样。
只见那老汉赶车到了宁国府门口,上前去拍门,不一会出来个下人,一句话都没问就赶他走。那老汉哀求了几句,又递过去几个铜板,那下人才勉为其难进去报信,过了一会儿才放他们两个进去。旁边看戏的都以为这事情算完了,谁知不一会那老头和男孩就被下人架着丢了出来。
那老汉忍气吞声的样子,也不敢叫骂,只牵着驴车走到了荣国府门口,同样走了进去,谁知这荣国府更是狠辣,那老头和男孩这次是被大棒打出来的,那个男孩子被下人猛地一丢,一个没站稳头就撞到了荣府门口的石狮子上,立刻鲜血长流,撞出一个一寸来长的口子来。
这一回那老汉也不忍气吞声了,抱着孩子就在荣国府门口骂了起来。他岁数大了,嗓门却不小,不一会儿两边围观的民众就听清楚事情的缘由了。原来这老汉姓贾,是荣宁两府金陵那边的亲戚,算起辈分来还是贾代善那一辈的,名叫贾代平,那孩子是他孙子贾珏,祖孙俩相依为命。本来金陵的日子过得还行,十二房贾氏子弟靠着贾家的祭田活得还算好,可这几年祭田一年比一年少,分得的钱粮也就越来越少,那大家的几房还好,他们除了祭田还有别的来钱的路数,可贾代平就不成了,他儿子死得早,就他这一个孤老头子拉扯着小孙子,只能靠祭田过活,这祭田一没他们如何活得下去啊。
贾老汉没了办法,就去打听祭田的事。其他几房也不瞒他,说这祭田多少都由京中宁国府荣国府说了算,现在荣国府卖了祭田,他们哪里敢管啊?细细探听来,说是荣国府派了管事前来,将那上好的祭田都贱价给卖了,余下的那些还不足原来的三成。
贾老汉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带着孙子上京讨要说法。他本以为族长是宁国府,听他这么一说必能会惩处了私卖祭田的荣国府,谁知还没说上两句就被宁国府的大老爷贾珍给丢了出来。他又去求荣国府网开一面给条活路,荣国府只派了个姓赖的管事和他说了几句,然后竟然棍棒加身,将他赶了出来!
这天下间哪有这种道理啊,祭田是族里的公产,是全族的东西,荣国府私自卖了不给族人活路,现在连讨要说法的族人都要殴打,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
旁边看热闹的人忙问,这祭田是贾府里谁卖了的?
那老汉一口咬定卖祭田的是二房的王夫人,还说那到金陵卖祭田的管事叫做周瑞,他妻子周瑞家的就是王夫人的陪嫁!
正说到这里,荣国府府门大开,一群家丁拿着棍棒就要向那老汉打去,那老汉慌忙驾着驴车带着孙子就跑了,可他的话都说完了,旁边看热闹的人也都听到了,能不散播出去吗?这事情还没等两天就已经传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热闹得很。人人都骂那王夫人不贤,竟然私卖祖产,若是自己家有这么个败家的媳妇非得休了不可。
天天在家守孝的贾政都无意间听到了这事,立刻就去后院找王夫人,和她大吵了一架,歇到赵姨娘那里了,只恨得王夫人咬牙切齿。私卖祭田分明是那个老不死干的,现如今竟然把罪名落到她的头上,真当她拿那老太太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没过两天,府里的口风就变了,所有的下人都开始传是贾母史氏卖了祭田,还气死了老太爷,那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可谓人证物证俱在。却是那王夫人彻底撕破了脸,散出来的话。她现在儿子女儿都被贾母给抢走了,儿媳妇也不是她挑的,丈夫还厌弃了她,明摆着是那贾母要逼她被休,若是她再忍让,怕是再过两天休书都要丢给她了。她也豁出去了,这私卖祭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可气死丈夫就不一样了,她倒要看看那一直逼迫她的老虔婆能得了什么好果子吃!
贾家的下人本来嘴就没有把门的,不过三五天,外面就听说这回事了,借着前面流言的劲儿,这回史氏的事一下子就传遍了京城。上到酒馆,下到小摊,达官贵人平民走卒谈的最起劲儿的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不但荣国府后宅的名头可以臭大街了,就连宁国府也被卷了进来,言道那三等将军贾珍根本不配做一族的族长,连祖产都护不住,只知道听从荣国府老太太的命令,还不如让那老太太来做族长,最起码不用偷偷摸摸去卖祖产了,光明正大都卖了揣腰包里岂不是痛快……
贾赦本来是万事不管的,祭田之事刚传出来的时候他狠狠骂了贾政一顿,偏贾政还不能还嘴,他心里正乐呵着呢,转过头来才知道卖了田产的是贾母。这,他总不能找母亲去闹吧?可让他偃旗息鼓也不行,借着这股东风他就带着邢氏住进了荣禧堂。贾母开始的时候还不愿意,想让小儿子住进荣禧堂,可过去她能凭着“孝道”的帽子压制大儿子,现如今她自己头上不贤的名头还亮闪闪呢,拿什么来辖制贾赦?
还没等她缓过劲儿来,王氏立刻把几个儿女给抢了回去,名头也正大光明,过去将儿女养在史氏这里是因为觉得国公夫人教养得好,现如今史氏名头可以臭大街了,顶风都能传出五里路来,被她教养长大岂不是要被外人嫌弃。贾母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由着她带走了几个孩子。
史氏卖了田产,还嫁祸给儿媳妇王氏,可见是保龄侯家家教不好。最开始还在批王家的家教问题,还没过两天就转成史家女子不可娶了。史老侯爷倒是没亲自去贾府,可史鼐史鼎两个人却被他爹派了过来。史鼎还好,只说了史家女儿难出嫁的事,其他倒没说什么,那史鼐满嘴的阴酸刻薄,讽刺的人心脏跟被刀子捅了似的,直接就把贾母给气了个倒仰。可她也怕史家再不管她,若失了娘家这等外援,她如今这般如何能管得了下面的两个儿媳,只能听着侄子在那里明褒暗贬,指桑骂槐。
也不怪史鼐刻薄,这套词里不少都是王子腾的原话。前日,王子腾就去保龄侯府说了这么一套,差点没把史老侯爷给气死,这还不算完,史家还得给王家赔不是赔钱财,说尽了好话才算把事情压了下来。这股火都在史鼐心里存了两天了,可不是就到贾家发/泄来了。
私卖祭田,说白了不过是一族族内之事,律法上都没什么规定,可就这一件事就让荣国府婆媳反目,夫妻失和,母子离心。这还不算完,荣宁二府生了隔阂,贾、史、王三家反目成仇。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那对祖孙,现在那对祖孙却换上了绫罗绸缎,坐上了富丽堂皇的马车,离开京城了,他们也没回金陵,贾母想找人都找不到。外人只说是被贾家灭了口了,把贾家说的难以做人……
深夜,李达回了冠英侯府,立刻就被江源找了过去。他一见江源不等问就立刻回禀,“侯爷,事情都办妥了,那对祖孙被送去了蜀中,等过上几年,谁还能认出这贾员外和贾少爷就是当年那对要饭花子呢,贾家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他们。”
江源很满意,打发李达去账上领赏去了。月华这一招可谓明谋,总共不过花了点钱找来金陵一对活不下去的贾家祖孙就闹出这么大场风波来,偏她连推波助澜都没用,总共就用了“卖祭田的是周瑞”这一句瞎话就把三家勋贵闹了个底朝天,归根究底就是荣国府内、荣宁二府之间、贾史王三家之间早就有了龌龊,不过是借着这件事爆发出来罢了。他这位小妻子果然是个能人,大大的能人,必须好好犒劳,江源这就起身去厨上叫了碗汤圆亲自端着去给月华当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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