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婺做贼似的,赶紧收回视线。等无殃回来,就若无其事地陪他继续读书。
***
广常出了西宫园子的门,两个粗使嬷嬷看他一眼,撇撇嘴就移开了视线,再不敢开他玩笑了。
他一路走出去,低着头,皱着眉,神色间有些纠结,又有些无可奈何。这样出神走着,没留神差点撞上了人,对方忙不迭出声:“广常,你怎么低着头走路?”
这声音难得没有恶意,娇娇俏俏,明显是个年轻少女的。广常顿步抬头,却见是春雪,拎着一个红漆的点心盒子,他就歉意道:“对不住,差点冲撞了春雪姐姐。”
“冲撞了我有什么要紧的,冲撞了贵人可不得了。”春雪道,她转眼看看四周无人,忙小声问了两句:“你这是怎么了,满脸心事的,上哪儿去?”
广常摇摇头,不作答。
春雪略略一想,自以为才想到了,便道:“可是你家主子又被其他的打了?小小年纪,可怜见的。”又看他一眼,这何尝不是小小年纪,还没有她高呢。
她心下叹息,看看四下无人,赶紧从自己腰间扯了个荷包下来,塞到他手里:“这里有几两银子,我这会儿不在厨房,你拿去跟厨房其他人疏通疏通,拿些好吃的!”
广常看着手上的鼓囊囊的荷包,愣了一瞬,却仿佛烫手山芋一样,又赶紧还到她手里:“这不成,怎么能要春雪姐姐的银子。”
“这有什么不成?就算是我买你的药罢,你不要推来推去的了,当心被人瞧见!”春雪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又赶紧退开了二步。
广常默然半晌,还是抓在了手里,掩在袖子中,一边低声道:“谢谢春雪姐姐了。”
春雪见他收下,脸上才显出高兴的笑来,拎紧了点心盒便要走了。
广常却抬头问了一句:“春雪姐姐这是去哪里?”
春雪叹了一声:“贤妃娘娘这几日侍疾辛苦,好容易今日宫外来了人,她清闲了些,便吩咐点心房做了核桃酥,我这是给她送过去。”
广常点点头,侧身等她过去了,才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却又被人拦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又立刻低下头去,恭敬地喊了一声:“福安公公。”
福安却抬手阻住他说话,左右一瞧没人,赶紧将他拎到了一座假山后的隐蔽角落,掩人耳目。才昂首挺胸地站稳了,拂尘往肘间一扫,斜眼睨着他,慢里斯条地开口:“早先看你机灵,挑中你去伺候西宫那位小主子,杂家便同你说了,那边一有什么异动便来告诉杂家。如今三个月过去了,你是一次也没来找过杂家啊。广常,你是忘了呢,还是有了别的心思?”
广常满脸惶然,正要辩解,福安公公却哼了一声,加重了语气:“这……可是皇上的意思,你若是敢有任何怠慢,那可是欺君之罪,要灭九族的!”
“奴才不敢!”
广常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朝着金銮殿的方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着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磕在坚硬的石面上,立刻红肿渗血。
“行了起来吧,当心被人看见了。”福安看他的惧怕不似作假,便令他停止,转而道:“还不快跟杂家说说那边的情况!”
“是,是。”广常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抬手去擦脸上,垂首恭敬地说:“西宫那边,这三个月来一共遭到十一公主或六皇子带人去闹了十来次,除了九月里那次十一公主出了意外,那边一直都……”
福安听到这里,眉头便是一皱,猛地目光一厉低喝道:“谁要你说这些没用的!这些事情满宫上下谁不知道!”
广常吓得霎时住嘴了。迟疑半晌,惧怕的语气里带了几丝茫然:“奴才愚笨……公公到底想要奴才说什么?”
福安看他一眼,见他是真的不明白,便低声提醒道:“就是西宫里边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状况出现……”
广常面上更疑惑:“不为人知的状况?”
福安没好气,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就是问你,那位小主子平日了都做些什么、见过些什么人没有,或者有没有谁犯了忌讳,偷偷踏入西宫的?自然,这里边要除去常去闹事的几位小祖宗。”
广常心下巨震,眼睛猛地瞠大,好在他低着头,并没有被福安发现。
他仍惶然不安回道:“奴才不敢欺瞒,西宫里一向沉寂,除了十一公主、六皇子等常去、常去虐打,其余时候也只有奴才进出送吃的,再没有别人了。小主子……因为年幼体弱,惨遭毒打之下,每次总要好些时日才能缓过来,往往这次还没好,下次又来了,旧伤添新伤,又缺医少药,咳嗽、吐血不停,总也没有好的时候。平日里不过是躺在床上养着罢了,并做不了别的什么。”
这等惨况,饶是福安听了也心生不忍。只是思及当年那一桩满朝震惊的公案、那血流成河的骇人场面,他又哪里还敢说些什么。又想起近日里皇上寝食不安,龙体欠佳,夜里每每梦魇,何尝不是因为此事?
他叹息一声,道:“既是如此,你便回去罢。往后有了什么,记得来告诉杂家。”突又眉头一皱:“你不好好待在西宫里,出来干什么?”
广常面色不改:“天气严寒,小主子身边没有足够的御寒之物,这两日感染了风寒,奴才想着去厨房要些姜汤也好……”
“罢了罢了。”福安挥挥手,从袖口掏出来一袋银子给他,“那些人惯是捧高踩低的,没有银两你怎么使得动?拿去罢。”
广常忙不迭接过来,感激道:“福安公公心善,奴才替小主子谢过了。”
福安却没当一回事,只又沉了脸色低声提醒道:“虽说派你到了那个地方,你伺候可不能不尽心。不怕告诉你,皇上那儿明面上虽是冷着,暗地里可是关注着呢,若有什么闪失,你一颗头可不够砍的。”
广常脸上便有带了几分惶然,躬身应道:“是,多谢公公提点。”
福安嗯了一声,看看外边无人经过,便把拂尘一挥,快步走了。
待他走了,广常面上却露出一丝讽笑。他把银子收起,却没往御膳房走去,反而朝着方才福安走来的方向——棠香宫那边去了。
冬月里冷飕飕,天儿黑得也极快。江婺陪着无殃学习了一天,下午根本忍不住频频打哈欠,好在四点多天就慢慢暗下来了,光线不足,江婺就阻止他继续看书。她第一次在屋里点了一支蜡烛,让他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到外面井里打水来烧。
广常恰在此时进来,目不斜视地进了房间,随后里边传来了几句低低的交谈声。
江婺奇怪他们说什么,等他走了便进去,却一眼看见桌上除了饭菜,还有一个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小包袱。她愕然问:“这是什么?”
“这是些不要的东西,江婺拿去看看能否换些可用的东西。”无殃轻声说。他把包袱往她这边推了推,那包袱放在桌上磕然有声,好像是些硬物,分量还不轻。
江婺才反应过来。原来她都放弃了,没想到他真的吩咐广常去搜寻了。既然如此,她也不纠结了,将包袱捧起转身收进空间里,才转过去道:“好。那无殃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我能带的都给你带过来。”
无殃思考了一会儿,低声道:“若是方便,还请江婺给我多带些书籍和……药物。”
江婺听到后面,隐约明白他拿药物怕是有别的用途。皱眉思索半晌,还是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经小天使提醒,我才发现文中婺、鹜、骛在变换……我写了那么久都没发现!我是怎么打字的??我,似鸽小辣鸡!等会回去挨章改orzps:今天大肥章!夸我!(^~^)
第20章 古玩
江婺周六一天全拿来补觉了,睡饱醒来已经天黑。她起来吃了饭洗了澡,才有空看看无殃吩咐广常给她拾掇出来的古董包裹。
拿在手上就觉得沉甸甸的,里面磕磕碰碰,她猜应该是些老旧陶罐、茶杯什么的。
打开一看,却惊呆了——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绿汪汪的翡翠……江婺眼睛差点被闪瞎。
良久才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啊,她要的是用不着的破烂古董,不是金银珠宝啊!
她瞪着这一堆珠光宝气,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走。私犯,下意识地又把它们收进空间里,生怕被人看见,虽然寝室里并没有别人。半晌,她又忍不住深深地担忧起来,这该不是无殃让广常去偷的吧?这个傻孩子啊……
不怪江婺这么心惊胆战的,实在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好半天才镇定下来,想起自己要这些东西的目的。
她忽视那些光芒闪闪的,在一堆宝贝里面挑来挑去,磨磨蹭蹭才总算从中挑了两个算是不太显眼的笔洗。
一个是玉雕的,两头刻有瑞兽,巴掌大小,玉质白中泛黄,一点也不起眼;另一个像陶瓷碗,底下三个小脚,外边的红漆沾了灰尘已经不鲜艳,白色内里还有裂纹,看起来很陈旧。江婺估计这两只都是角落里扒拉出来的,应该值不了多少钱,于是塞进了背包,准备明天去卖掉。
周日中午,她打了个电话给白仙仙,问她上次古玩街的店铺地址。
“你又有家里带来的什么东西要卖?你家里宝贝这么多的啊!”白仙仙闻言很是惊奇。
“也不知道是不是宝贝啊,拿去碰碰运气嘛。”江婺无可奈何地叹气,“这不是快毕业了要租房子吗,我房租还没有着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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