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长腿微曲, 懒洋洋地靠在座椅后背上, 耷拉着头, 散落地发梢滑过眉眼旁,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机。
梁凉一惊, 偏过头看向陆衍之身后的休息室,注意到正在忙碌的王亮和躺在床上的周行宇, 松了口气,视线又重新定回到陆衍之身上。
梁凉站在陆衍之身边,迟疑两秒, 才开口:“大师?”
不等陆衍之说, 梁凉的小脑袋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陆衍之路过学校,看到被一群小混混拦截在巷子深处的周行宇,陆衍之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出手相助, 击退了众多小混混,成功救下周行宇,并把周行宇带回了校医院救治。
可歌可泣。
梁凉看着陆衍之的表情一秒变得崇拜:“是不是你救了我们班班长呀!?”
少女的表情有点期待,黑漆漆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让人联想到一条疯狂摇着尾巴的小白狗,不忍心拒绝。
陆衍之啊了一声,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跟她说,沉默一会儿,才摇摇头:“不对。”
梁凉:“?”
突然,陆衍之仰起头,咧着嘴冲她笑了一声。
男人的桃花眼弯弯,右眼角泪痣勾人,不轻不重,随随便便道:“是我打的。”
梁凉:“……”
梁凉觉得不可能。
她没想过陆衍之能是打人的那个,而且听王亮的语气,他们班班长还被打得不轻。
走廊里很安静,没什么人来往,梁凉睁大眼睛,刚想说什么,王亮正好提着保温杯从休息室里出来。
一看到梁凉,王亮哇地一下兴奋了,差点忘记在校医院要叫出声了:“嫂砸!你来了!宇哥在里面呢!”
梁凉:“……”
陆衍之:“……”
陆衍之微微侧头,唇边勾了个不冷不淡地笑,眼睛里却一点开心的光都没有,重复一遍:“嫂子?”
梁凉:“……”
王亮本身就不喜欢陆衍之,他们土木系女生本身就少,陆衍之一来,女生们的视线都离不开他了,况且他还打了周行宇。
不可饶恕!
王亮别过头,没说话,空出一只手,把梁凉往休息室里推,也不想让梁凉多跟陆衍之说话:“嫂砸你快进去!宇哥等你呢!”
梁凉被意外地推进休息室,她还没有跟陆衍之讲完话呢。
小家伙回头看了看门口阴沉沉的陆衍之,心里想着陆衍之和周行宇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她先跟周行宇解释一下再出去找他也不迟。
梁凉回头过,周行宇单手撑着床,努力地往上倚了倚。
周行宇的嘴角和鼻梁发青紫色,比梁凉预想的还严重,可周行宇脸上却没有一点怒气,还是温和如初,甚至像是更轻松了些。
梁凉悄悄地观察过周行宇的表情,放下了心,乖乖地叫了一声:“班长。”
“嗯。”
周行宇和她的位置很微妙,他还能看到站在门口盯着梁凉背影看的陆衍之,而梁凉却在他面前,垂着眸,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
“班长,你可能和大师有什么误会。其实大师人特别的好,可能是一时冲动才会动手打人。”
小家伙的脑袋也垂着,小指头一个一个掰起,像是在记录每一个可能性。
其实梁凉也不清楚她应该怎么解释。
陆衍之跟周行宇的恩怨情仇她压根不知道,只是本能的觉得,陆衍之一定不会无故动手。
周行宇被她这幅模样惹得有些想笑,她还是这幅模样,只要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能无条件相信对方。
嘴角刚一牵扯,疼痛又泛了上来,周行宇问她:“是吗?”
“嗯。”
“如果,我是跟他说了我喜欢你呢?”
“……”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学三年,她不跟人交流,凡事隐藏在角落,他表露过一次心迹,她也没有回应。
少年坐在干净又整洁的病房里,白白的被子盖住了下半身,窗外的天蓝蓝的飘着几朵白色的云朵,柔和的太阳打在两人身上。
周行宇偏过头,笑了笑,接着说:“我的打白挨了吗?”
“……”
“你喜欢我吗?”
“……”
梁凉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况且两个人刚刚还在被打的原因问题上,现在就跑到喜欢不喜欢上了,这也太快了吧。
小家伙摆了摆手指,捏着自己的衣服角,说不上来。
喉咙里的话滚了滚,她是喜欢周行宇吗?是那种喜欢吗?好像也不是的。
梁凉想了想,拖着长调“嗯”了一声,反过来问他:“班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呀?”
梁凉不知道周行宇还记不记大一他送她去医院看病的事情。
小家伙拉了个板凳坐下了,抿了抿唇,慢慢道:“就是大一的时候,那个时候军训好严格的,每天要在太阳底下站好久好久,还会受到惩罚,又不能休息。”
“那个时候,我后脖颈上似乎是被小虫子咬了,长出了好多小红点,大家都没有发现,只有你看见了。”
周行宇闭住眼睛,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大一军训正赶上院里要存拍摄档案,他们处于排练队,要上场表演,每天除了日常训练,还会加训。
当时他实在是太累了,一点儿都不想继续站军姿了,可又不能请假,只能放空着思绪给自己放松一下,正巧看到了梁凉的后脖颈,少女的脖颈像牛奶一样白白的,一上午的军训头发都有些松了,软塌塌地往下垂,发尾引导着他的视线往几个豆大的红点去了。
大热天,少女的汗浅浅地往上浮圈在小红点处,看起来痒痒的,可是前面的女孩还是一动不动的,认真完成正步定型。
她看起来太笨拙了,明明身体都不舒服,怎么请个假都不知道。
他也压根不是担心她,只是突然想,如果带她出去看病是不是可以在外边休息一会儿再回来,同学们是不是会觉得他亲切体贴?
最终,周行宇还是举起手,跑到教官面前替她请了假,带她去了市里的医院看病。
只是没想到她还记得。
周行宇轻轻笑了一下,嗯了一声,道:“当然记得。”
“你记得就好呀。”梁凉突然放了心,也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个小月牙:“当时我就觉得班长你一定是个好人,所以你能来找我组队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你能喜欢我,我也真的很开心,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喜欢。”
“可是,”话音一转,梁凉顿了顿,才继续:“我没有想过那种喜欢。”
我也不清楚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去喜欢别人。
可是,能被人喜欢真的太好了。
梁凉从休息室出去的时候,陆衍之已经不在了。
她还有点惊奇,以为陆衍之一定会等她出来一起走呢,她都没有跟他说她替陆衍之和班长解释清楚了,他怎么就走了呢?
梁凉盯着陆衍之刚刚休息的位置,打开微信,给陆衍之发了条消息过去,一秒不到,消息显示被拒收。
梁凉:“?”
梁凉不敢相信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大红惊叹号,瞪大眼睛,眨了又眨,又发出去一个问号,依旧是被拒收了。
***
下周同一时间的风水学。
梁凉比以往还要早到教室,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这节课陆衍之大概会来,她又想早一点见到陆衍之。
然而,直到最后一个同学进了教室,陆衍之都没出现。
小家伙趴下身子,歪头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不好,从早上开始就是阴沉沉的,压得让人喘不过气,也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梁凉叹了口气,蔫哒哒地打开笔记本,准备上课了。
一如往常,风水老师打开电脑连上投影,做课前介绍,不过这次却是为了解释陆衍之为什么没来:“因为一些原因呢,陆老师没有办法再来我们的课堂互动,不过我知道大家来上课不全是冲着陆老师,而是为了学到神秘又好玩的风水学只是!大家说对不对呀!?”
一时间,教室里的人都沉默了,三秒以后才开始小声咬耳朵。
“不是吧,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天气这么不好。”
“什么今天啊,以后都没必要来吧。”
“呜呜呜再也看不到那么帅的脸了。”
“……”
梁凉抬起头,盯着风水学老师看了会儿,有点懵。
教室里的灯光很亮,玻璃外的天气阴暗,人影映照在玻璃上,不知道为什么,梁凉越想专心听课就越没心情听课。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可她到底做什么了,她什么也没做呀。
梁凉低下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磕在抽屉上,把微信打开。
她跟陆衍之好些天没说过话了,要再翻一页才能看到他,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的对话。
【大师!】
【?】
以及屏幕上两个大红色的惊叹号。
梁凉:“……”
小家伙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果然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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