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我们追赶时光,还是时光在催赶我们。
“沈老师,你们班的图苏里同学这次清华自主招生十拿九稳了,你瞧瞧这叠奥赛奖项证件。”
高三年级组理科教务处办公室内传来一道欣喜地赞扬,沈珈蓝齐腰的长卷发已剪成了齐耳短发,显得人高挑又精神。
“现在还早,等通过复试在高兴来得及。”
教学主任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个沉得住气的年轻老师很是满意,随即话锋一转。“你班里那两个刺头倒是出人意料的好了,看来沈老师虽然年轻,但能力还是很强的。今年咱们毕业班的荣誉教师称号已经开始报名了,你抓紧写个申请提交上来。”
沈珈蓝听到此话很是惊讶,她来一中不过两年,两年光景便去跟那些教学数十载的老教师们争抢么?更何况,关于那两个刺头……
“谢谢主任抬爱,但是我资历尚浅,这两个刺头能好也并非我一己之力,都是各科老师一起努力得来的成功。”没道理她一人坐享其成。
教学主任听完不免对沈珈蓝立时另眼相看,当初校长亲自推荐来的人,本以为是个空降徒有其表的,倒是没想到人果真不可貌相。
“行,那沈老师先忙,我去教学楼转转。”
他背起双手出了办公室的门,一路踱到高三某个教室后门伸着脑袋偷偷朝里看。
此时正值课间,学生们或睡或托腮,无一人大声喧哗。高考临近,校内到处是倒计时挂牌,教室安静这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后排那个正讲题的小女孩和身侧皱着眉听得认真的刺头顾拽拽。
当年他骑在墙头叼着烟,骄傲不逊朝他吹口哨挑衅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竟也能这么安静的学习听讲,他不免心中感慨差点老泪纵横。
园丁之辛苦和忧思,不在其位永不能明了。
“所以你的意思这条辅助线只是用来迷惑我的,并非题干中应注意的信息。”
“对啦!”
图苏里开心的抬高手想去摸摸他的脑袋,随即想起那寸长的头发手感并不好,转道拍在他肩上,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状。
顾南飞扯下肩上的手握在掌心,手里笔尖刷刷在纸上写着,认真又专注。图苏里看的出神,不知不觉凑了过去,可还没等她靠近他脸颊就被一只手掌隔住。
“非礼勿亲。”
小姑娘噘嘴,坏心眼的张口要咬他手掌,却再次被人牵制住。他大手张开刚好将她整张脸包住,捏在手里左右摇晃着,头都没抬继续写题。
“图绵绵,你再这样我可真急眼了。”
“哎呀你放开我我没法呼吸啦。”
两个人闹了好一会儿,周围人早已见怪不怪各做个事。突然教室后门被推开,沈珈蓝急匆匆的喊了图苏里出去。原来是申请资料里她的户口簿复印件没有提交,情况紧急,沈珈蓝给她开了放行条让她提前回家去取。
梅园离学校不算太远,打车也就起步价,跟顾南飞报备完的图苏里沿着梅园新铺的地砖不紧不慢的朝家走去,莺飞草长的四月太阳也暖和了起来,她想这时候妈妈估计会在院子里晒太阳吧。
花园里的那些熬过隆冬终于等来春天的花儿草儿,都等着图景年好起来伺候呢。
小姑娘轻轻的哼着那首姑苏儿歌,脚步轻快地跨进图家大开的雕花铁门,空旷萧条的花园里空无一人,停车坪边却多了两辆车。
漆黑锃亮的车身,半落的车窗露出后座人小半张脸,剑眉星目、鼻梁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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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这半张脸,
半张脸:在这篇文还是脑洞时期我曾是男主,可如今连个龙套都算不上,这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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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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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人低着头在看什么,听到声响便掀了眼帘看过来,他的眼珠带着毫无情绪的寒意落在她身上,图苏里摁耐住心中的恐惧快步朝家跑去。越跑越快,然后在雕花木门前听到花厅里传来的瓷器碎裂声。
“妈妈……”
图苏里看着那碎了一地的茶具,很显然是被人恶意扫落在地的。图景年端坐在桌边,碧色的云锦旗袍外罩着一件流苏披肩,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冷峭。而她右手边站这个女子,高高挽起的发,修长脖颈下竟也是一身旗袍。
她听到花厅入口的喊声,随即转过头来,宝蓝色调的衣裳衬的她面容精致不似真人。
“绵绵。”图景年冷峭的神情因为来人缓和了不少,朝她招手语调温柔,“到妈妈这里来。”
图苏里警惕的看了眼陌生来客,快步走到图景年身边拉住她的手,小小的身子下意识的挡在妈妈前面。
图苏里的出现中止了她们的谈话,站着的女子上下打量了图景年怀里的人一番,随即端着下巴坐回椅子里。
“绵绵,你去楼上。”图景年拍拍女儿的肩,示意她上楼去。
小姑娘起先不肯,直到图景年冷了脸这才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上了楼梯。可没等她走到二楼,身后传来的话语让她顿了脚步脸色煞白。
那个宝蓝衣裳的人,声线温柔但是语气却极为讥诮。“这就是你养的那个孽种?”
“放肆!”图景年倏地抬手重重拍在桌面,清冷的面容不怒自威。“这里是图家,岂容你周解兰无礼?”
周解兰轻笑,对碧色旗袍人的话不屑一顾。
“到如今了你还是这般自命清高,图景年,当年我来送结婚请帖时你温柔可人的模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她拂了拂衣裳边缘,微眯着眼似在回忆从前。
“我今日既然找到你,这个孩子我要带回去的,她毕竟是我叶家的骨血,没道理再跟着你无名无份的过生活。你见不得光,孩子是无辜的。”
瞧瞧这话,多冠冕堂皇多动听。
图景年几乎要笑出声,她一手撑在桌面一手将颊边的发丝勾至耳后,动作轻缓娇媚。
“周解兰,你以什么身份同我讲这些话?叶家太太?”
椅子上的人被最后那四个字诘问的浑身发抖,她看向图景年的眼瞬间淬了毒。
“我是他叶沣綦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听你这意思还算不得叶太太?”
不等图景年回答,周解兰继续道:“比起你这个他偷偷养在外面见不得台面的,我自认还是可以管一管叶家子嗣的事。”
“明媒正娶,”图景年嚼着她的话,慢慢走到那盆修剪的如远山的小盆景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周解兰听。
“希望这四个字能安慰你到百年之时。”
“图景年,你说什么!”
椅子上的人终是镇定不了动了怒,二楼拐角的小姑娘被她的喊声惊到,赶紧伸出脑袋朝下看。
楼下披着流苏披肩的图景年慢条斯理拿出铜剪刀整理着另一盆腊梅,她语气恢复平淡,整个人也疏离的让人不敢靠近。
“你回去吧,不用在这跟我起口舌之争,我当年都不放你在眼里,如今更不会了。”
“你……”
“对了,”图景年转过身来,手里的铜剪刀刚好对准了满眼幽怨怒意要冲过来的周解兰,适时让她停了脚步。
“关于孩子,你不用动那个心思,他若真要夺我的孩子,我当年岂能走得了。而你这么多年劳心劳力却遍寻我不得,原因你心中也该有数的。”
她的意思很明显,周解兰找不到她自然不仅仅是图景年的本事,定是有人在背后运作故意不让她找到。
可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女孩,周解兰便银牙咬碎。
“图景年,如今天变了,我今日虽带不走,可总有一天我会让沣綦亲手把这个孩子交给我。你以为当年我为何能踢开你走进叶家,你斗不过我的。”
暖气充足的花厅内图景年却觉得冷意肆起,收紧披肩下的双臂她转过半个身子看向门口的人好笑的摇摇头。
“周解兰,斗这个字我不屑,你也不配。”她说完便不打算再纠缠下去,放下剪刀坐回沙发淡淡的喊了句:“阿昭,送客。”
门口那个人,仿佛穿过小半个世纪,将自己的记忆一一扯出,泼墨染色。累了,这一生从没有如今天这般觉得疲倦。
待周解兰离开,图苏里才慢慢走下楼,远远地看着贵妃榻上的人,眼泪控制不住的奔涌出眼眶。榻上的图景年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生气,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一束束照在她身上、头上,让她整个人虚虚实实朦朦胧胧。
“哭什么傻丫头,到妈妈这里来。”
纤细的手在光里朝她招了招,有气无力。
“妈妈,那个人是……呃、谁?”小姑娘因为忍着哭声,竟开始打嗝,一声连着一声让塌上的人笑了出来。她摸摸图苏里的小脸,帮她擦去泪水。
“她是你父亲的妻子。”
震惊自图苏里眼里散开,她结结巴巴的拉住图景年的手,“父亲?我有……”
“说傻话了,哪个孩子没有父亲呢?”没好气的捏了捏女儿的脸,图景年喘了口气睁眼看着天花,随即下定决心拉她到榻上坐下。
“有些事我该告诉你了,之前在学校说的那些关于你父亲的事,半真半假。假的是他的身份,真的是……在我心里他已离世。当然,这是我和你父亲的私事,若以后你觉得能认可他,也是可以往来的,他终究是你的血亲。”严格来说,他的身份也不假,只是换了个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