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睡的并不深,感觉到手里的手指微微颤动时,他挤了一下眉头,睁开了眼,用了三秒时间让自己清醒后,激动道:“你醒了?”
南陆眨了一下眼睛。
江远想问好多问题,想说的话也有很多,可到了最后,他却只是说,“醒了就好。”
没错,醒了就好,这个大千世界你才见过冰山一角,往后我会陪你看尽这万水千山,只要你醒了就好。
南陆一直以为像江远这种在外人看来十分硬汉的人设,是绝对不会轻易掉一滴眼泪的。只是,在她面前,他好像哭了很多次。
手被攥的很紧,床边的人低着头默默抽动着肩膀。
顿时,南陆心底一片柔软,噩梦带来的不快也渐渐消散。她想抬手摸一摸江远的脑袋,或者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自己已经没事了。但身体状况却不允许她做出丝毫举动。
最后,她只能动了动自己现在唯一听使唤的手指,在江远掌心挠了挠。
江远怔愣了一瞬,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床上的人,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现在鼻涕眼泪的,赶忙偏过头随手在脸上抹了几把。
“你想说什么?”他调整了一下状态,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掌心里的手指又动了动,挠的他心里酥酥麻麻的。他望着她那双眼睛,那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忽然,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轻笑一声,他抬手蹭了蹭她的脑袋,带着自己都不知道宠溺,说,“恩,我知道你没事了。”顿了一下,他又道:“你送我的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南陆抖了一下眉毛,心想着知道你还哭。不过他说的礼物是什么?回想起昏迷的时候好像听他说如果考上那个大学就问她要礼物,不给就强行让她在要求单上盖章?
行,这个账她先记下来。也不知道这位大爷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干了多少类似的事。
江远像是会读心术一般,不过也只读出了前半段,立马出口反驳,“我没哭,我刚刚那是眼睛进沙子了。大老爷们的,谁哭了?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别诬陷我,不然是要对我负责的!”
南陆:“……”
行叭,还是那个傻了吧唧只长个子不涨智商的江大爷。
不过负责这种事,好歹得等她身体好一点儿了再说吧。
江远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眼神闪避,强行装作没事人一样。好在病房门口传来了一阵声音,热热闹闹的。
南穆王哥他们回来了。
江远松了口气。
☆、第 64 章
一连几天, 南陆在康复医生的帮助下, 不说正常行走,至少是可以站立了。她在那场爆炸中伤的很重,皮肤虽然没有大面积烧伤, 但其他地方并不轻, 加上她又昏迷了两个月,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懈怠僵硬的状态。
一想到那场爆炸事故,南陆头痛欲裂。事故的每一帧她都清楚的记得,只是她的大脑却很排斥这一段记忆, 以至于她只要每次一想起,头便痛到生不如死。
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会排斥,可能一开始她并不清楚, 直到王哥告诉他,高戴死了,恍惚间,她才明白, 拒绝那场记忆, 全都是因为她手上沾了别人的鲜血。
她杀了人。
王强见南陆原本捂着脑袋的双手,忽然间就开始疯狂的去抓采自己的头发, 几近疯魔。
旁边的二狗看到这个状况,赶紧上来试图把南陆的手压下来,却适得其反。看到南陆头顶有血迹,他吓得魂都没了,急忙松开手, 焦急的问一边毫无动作的王强,“王哥!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这他妈不是在想吗?!”王□□躁。他料到南陆听到高戴的死讯会有所反应,只是没想到她反应居然这么大。
“要不叫医生过来打支镇定剂吧?!”说完,二狗就要往外冲,人还没离开床边,胳膊猛地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他神情紧张的回头,看到南陆仰着脸,苍白的面庞上挂着两行泪水,她嘴唇发抖,一字一句道:“别去。别去。”
那双泪盈盈的眼睛里,竟是写满了乞求。
二狗一时间愣住了。
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南陆哭。印象中,她一直是一个万事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人,即便再痛苦,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王强也呆住了。
他见南陆紧紧地咬着嘴唇,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手时,猛地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反应会如此的大。
过去,她经历了那么多的折磨,却始终保持着一道底线,直至那日,那个底线被打破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南陆盯着自己的那双手,像是凭空多了一手血一样,她疯狂在身上蹭,企图把那些还未干涸的血迹蹭掉。
二狗也懂了,他紧握着拳,看着对面的王强,用眼神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王强欲言又止,最后坐在床边,用自己仅存的右手,牢牢的将南陆的双手控制了下来,然后强迫她看着自己。
当那双眼睛望过来时,王强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一样。
那是怎么的一双眼睛?写满了恐慌,甚至装满了厌恶。原本漂亮的眸子,此时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极为可怖。一如她当日在废楼处,只不过与现在情况不同。
那日她下定决心想要杀人,今日却因为自己双手沾了血,厌恶到想要剁了自己的手。
“南陆!”狠狠的把她的手压了下去,王强声音沉沉,目光坚定的告诉她,“你给我听清楚,人是高戴杀的,不是你!”
既然高戴已经承担了这一切,那她就应该好好的活下去,那场爆炸是她的自救,并不是她故意为之。高戴已经死了,他背着无数的罪名,替她抗下了这一劫,她没有资格这样自我折磨。
南陆被唤回了几分神智,她定定的看着王强,看到王强自己心里都开始发虚时,她突然笑了一声,笑声中有冷淡也有几分苦涩,还有不少的自我厌恶。
她说:“我会去自……”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还没落下,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就看到江远提着一个大蛋糕,兴冲冲的走了进来。见到这幅场景,愣了一下,笑着问,“什么情况?你们这是演到了哪一段?要我友情出演吗?”
所有的话题,从他进来的那一刻终止了。
南陆调整好状态,在他切蛋糕的时候,拽了拽王强跟二狗的衣角。用眼神乞求他们,求他们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江远。
她怕,她怕江远会因为她身上背负了人命而讨厌她。她不想失去他,真的不想……
“我怎么觉得这气氛怪怪的啊?”南穆跟陆鸣他们在江远就进来没一会儿后就到了,感觉到略微压抑的空气后,她吸了吸鼻子,夸张的四处嗅了嗅,道。
江远眼底闪过一丝慌张,很快就带着点不耐的塞了一块蛋糕给她,“怪个屁!你这就是跟陆鸣秀恩爱秀久了,才觉得我们单身狗的气氛怪!”
南穆撇撇嘴,哼了声不理他。
南陆这才松了口气,偷偷看了眼对自己笑的很是温柔的江远,心头一跳一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在大家吃蛋糕吃的正开心时,病房来了不速之客。
南穆有些尴尬的挡住南陆的视线,小声问自己老爸,“爸,你怎么来了?还带着……”她瞥了眼旁边的陆晓雪。
南陆这个事后,她原本对陆晓雪的那几分宽容也都没了,不过好像陆晓雪一门心思都想着怎么讨好南陆,也没心情管她,她也乐的不用假装对她好,所以两人之间又冷漠了起来。
南学良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眼底染上了一层温柔。纵使从未见过,可这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血缘是错不了也藏不住的。
陆晓雪直接绕过南穆,忽略掉王强凌厉的目光,直直的望向病床上气色红润的少女。
少女长发披肩,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王强说她跟自己不像,确实,她们性格不像,但有些地方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长相,比如血缘。
她无论如何都想弥补这么多年的过失,更何况如果不是她的女儿,她现在已经死在那群人手里了。
几乎是带着万分的期望,陆晓雪波光盈盈的眸子对着南陆瞬间挤了几滴泪,“小枳。”
病房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南陆身上。大家都在抱着不同的心情等她的答案。
只见南陆冷漠的神情染上了几分“鲜活”,她言笑晏晏的歪了一下脑袋,道:“阿姨认错人了吧,我叫南陆。”
这一刻,陆晓雪像是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从头凉到了脚底。
王强说的没错,她真的不会认她……
陆晓雪最后被南学良环着出了病房,临走前,他对南陆说,“小……南陆,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们,这次,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南陆承了他这声感谢和道歉。
她知道,南学良对她压根没什么父女情分,只不过她救了陆晓雪一命,心里觉得亏欠罢了。他那双眼睛骗不了人,那里在看她的时候,没有丝毫父亲看待女儿的情绪……
南穆尴尬的留在原地,有时候她真的很讨厌老爸这样,明明他在心里对南陆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却次次都对自己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感情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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