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么去的?不是自然死亡吧?谁害的她?”
“不知道,我连梦梦当时在哪儿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公目露痛楚,摇了摇头,“你是被放在一个弹射系统里发射出来的。这个弹射系统的发射距离被调到了最大值,射程是5500公里。
一个两岁的孩子,被弹射出5500公里,要是有一点差池,孩子会和弹射舱一起毁掉。如果不是到了生死存亡危急时刻,梦梦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落在骊山中,弹射舱坠落下来的时候,砸毁了你舅舅私搭的树屋,然后弹射舱就解体了,你的后背上血肉模糊的一片,却不是弹射舱造成的,而是来自一场爆炸。
你舅舅把你背回了村,你一直哭着喊爸爸妈妈……后来,梦梦留下的专线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爆炸,5500公里射程,骊山……听上去怎么那么虚幻?
“外公,你是说,没有人见过我爸妈尸骨……假如,他们,他们也坐了弹射舱和我一样逃离了呢?”
第205章 报道
“我也常常这样奢望,希望梦梦和陆女婿都还活着。可一年一年过去,这心思也就渐渐淡了。”外公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略微有些佝偻的身躯不住颤抖,似乎悲痛得无法自抑。
陆小芒心里也很难过,她之前还在曾为了重生而庆幸,庆幸她回来后天强天富还在,外公还在,舅舅舅妈还在,林爷爷还在,一切都可以改变,一切都能挽回。
可现在,她很难过,如果重生时间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再往前倒几年,重生在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
前世今生,她对父母的印象都淡薄得可怜,她连他们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记不得。
哭过之后,她又突然发现了不对之处。
外公这段话里是有漏洞的。
他说舅舅在骊山发现了她,把她背回了村里。
骊山,远在千里之外。
“你舅舅那时候在骊山学艺,伙食不太好,所以爱去山中打猎改善伙食,总是趁师傅和师兄弟们睡着了偷溜出去,半夜才回来,有时候追猎物追得累了就在自己搭的树屋里睡。
梦梦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才设定那里做为弹射舱的降落地。
但是她是一个做事很谨慎的人,也知道凡事都有例外,然而她事前并没有通知过你舅舅和我,代表当时事发突然,她已经来不及与外界联系,只能冒险在最后一刻把你送走……
设定骊山为降落地,同时也代表她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老家在哪儿,不希望你被别人找到。
你舅舅虽然蠢归蠢点,却还是见过你照片的,所以他一看到你就认了出来,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就秘密的把你带了回来。
他自己挖了些草药替你糊了伤口,抱着你钻进了一辆跑远途的货车里,这才把你带了回来。”
外公泪流满面。
“陆家只有你爸爸一个人,说是官宦世家的后人,祖上是挺显赫的,在西北挺出名的。
陆女婿不爱说话,不擅长交际,但他很疼梦梦,梦梦也喜欢他,非她不嫁,陆女婿答应我,每年都会陪梦梦回来探亲,在家里住一个月,我才同意了他俩的婚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外公突然挫了挫牙,目露愤恨。
“可是出事后我多方打听才知道,西北陆家除了当年结婚有人住过之外,已经十几年没人气了。
那座老宅子,平时是由一个聋子打理。
梦梦结婚前半年房子被翻新了下,很多家具摆设都是那半年内置办的。
陆女婿的身家背景都有可能是造了假的。
这件事,我无法确认梦梦知不知情,因为很多线索都断了,无从查找。
梦梦说陆女婿是个当兵的,吃国家粮的,当时我也没仔细问番号驻地……
我就连梦梦死在哪儿也不知道……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女婿的底细都没打听清楚就把女儿嫁了出去,出事那年梦梦才二十三岁……
她在我眼里,还依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那当时,就是在5500公里外的区域,有没有什么关于爆炸的报道?”
第206章 隐瞒
外公轻轻地摇了摇头,满面哀伤,“自那之后两年,我托了人,重金收购全国所有省市的报纸,耗尽了家财,把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当卖了,却没能找到关于爆炸的只字片语。
但是,那些报纸却并非完全没有用,骊山解体的弹射舱碎片坠落地曾有各方势力齐聚,热闹了好几个月。
那片地方起了场山火,把一切痕迹都烧没了,弹射舱碎片也不知道被谁弄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更残忍的是死地难寻,尸骨不归,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陆女婿结婚的时候曾向我承诺,会好好待梦梦,让她幸福。可转眼,人没了,才发现他连身份都是假的,名字说不定都是假的。”
外公用力地呼吸,悲痛震得他的肋骨发抖,撞击着胸腔里发出了嗡鸣声,那股子丧女之痛,和对女婿的埋怨憎恨堵在心里,梗在喉口,令他寝食难安。
“你背上的伤太明显,瞒不过有心人,所以我放了把火,把开平的祖屋给烧了,假造了一场火灾,给你的伤造了个由来。
可我恨你的父亲,恨他没能力保护好妻女,所以我不想让你姓陆,后来户籍登记必须出具证明,大家都知道我女婿是姓陆的,我又转念一想,陆这个姓说不定都是假的,也就替你上了户口。”
村里的电和一大队从同一个便压器里接出来的,一到晚上,大家都开灯的时候,就会电太不足,光亮度大打折扣,显得十分昏黄。
陆小芒外公家的灯泡又是最小的瓦数,就更显昏黄了。
昏黄的灯光下,外公满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脸庞上满是苦痛,眼泪在皱纹的沟壑里滑动,悲怆得无法言语。
浓重的悲哀,笼罩陆小芒的心头,令她心肝发颤。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外公,伏在他怀里,轻声哭泣。
“外公,不要哭了,妈妈没了,你还有我,以后我们都好好的,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外公也紧紧地回抱着陆小芒,肩膀不住颤抖,哽咽不成调地回答她:“好好的,都要好好的。你越大就越像梦梦,眼睛,鼻子,嘴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你的性子和行事风格又越来越像你爸,心眼越来越多,有什么事都不和家里人说,还爱说假话,外公不希望你这样。”
“外公,我答应你,以后你问什么我都不隐瞒,不会再编谎话糊弄你。”
“那你告诉外公,今天来咱家那小子是谁?”外公问。
陆小芒怔了怔,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跟村里的孩子玩,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我向来不管你。可是你要是跟外来的孩子玩,不要稀里糊涂的,得弄清楚对方的底细来意。”
“是同学,宋杰家楼上的,就是上次天富偷的那片李子地的承包人。”
“那叫啥名儿?多大了?家里也是当兵的?”外公非要问个一清二楚,“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外公?小芒,你刚刚才说了什么也不会隐瞒我。”
第207章 贡献
说还是不说呢?
陆小芒思索片刻,还是照实说了。
“他叫林一,爷爷和爸爸都是当兵的,妈妈……不记得是干啥的了。”
外公点了点头,起身打开门往外走,“那行,你早点睡,明天好上学,我也回去睡了。”
“外公也早点睡。”陆小芒坚持把课堂笔记抄完之后,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把门抵了,然后晃晃悠悠地走向自己的床。
她今天精力透支得实是太厉害了,一沾床倒头就睡。
罗成功却没回自己房间,把枪藏回原位之后就去了小木屋。小木屋里住着儿子媳妇,天黑之后,罗成功一般是不会往那边走的,除非有什么急事。
但是这乡下也没什么要紧事需要大晚上的去找儿子商量。
儿子又是个鲁莽的棒槌,遇事不坏事就算好了,找他拿主意那就是白瞎,所以罗成功晚上一年都难得去小木屋一回。
他没有想到,刚一转过弯爬上高坎,就看到了自家的棒槌儿子提了枕头,灰溜溜地从屋子里出来,径直往左侧而去,看那样子,轻手轻脚,熟门熟路的,一看就知道他没少干这样的事,已经习惯成自然了的感觉。
罗成功就在坎上站了一小会儿,等到小木屋里的灯拉灭了,他立刻把穿在自己脚上的鞋脱了下来提在手上,光着脚直接到了小木屋的左侧面。
罗夏躺在铺了薄薄一层稻草的地上,正睁大了眼睛在发呆。
冷不丁的眼前突然多了道黑影,挡住了浅淡的月光,他猛地抬头,就看到了自家老子阴沉沉的脸。
他连忙坐了起来,稻草发出簌簌声,罗夏尴尬地望着罗成功,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喊了声爸。
“爸,我,我在看月亮。”
罗成功半蹲了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罗夏旁边垫了稻草的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