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受得最重的伤就是那一次了,可我不后悔,因为遇上了你。”
“可我后悔……”
“唔?!你后悔!”林益阳炸毛了,“你后悔什么?”
陆小芒伸手摸着自己长了大半年依旧像狗啃过的短发,“我,我不该用头发烧成灰给你止血,我,我这头发都用小刀子割太短了,做,做不了新娘子的盘发,也插不了,插不了红花,不漂亮,配不上,配不上你。”
“不,很漂亮。谁说你不漂亮配不上的,我去帮你打他。”林益阳捧着她的脸,墨石般的眼里有了一点点水样的碎光,“那一天,我睁开眼,看到一个女孩背对着我坐在玉米秆上,用小刀子贴着头皮把一头乌黑油亮的及腰长发一缕一缕割下来,装在一个缺了口的土碗里。
她侧头的时候,我看到一张像小仙女般的脸。”
“小仙女有一双澄澈如水的眼,一张我一巴掌就能完全盖住的小脸,她的身上沾满了我的血……小仙女害怕地在哭。”
第264章 看日出
“小仙女……是我?”从来没人叫过她小仙女,小时候大家叫她小傻子,长大了人爱叫她大傻妞。
她喜欢小仙女这个称呼。
陆小芒笑着眼角都弯了起来,开始敢抬头,去看他蘸了火焰的眸,用她的手去摸他好看的脸庞。
“小仙女很爱哭,连点个火柴都吓得一边颤抖一边哭,眼睛半闭着直喊妈妈,划了半天才把割下来的头发点燃。”
“然后,小仙女光着身子朝我跑过来,把头发灰烬往我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抹,一边抹一边哭,叫我不要死……让我不要再流血了……她想把我捡回家帮她挑粪上乌玛山……
她说外公不见了,舅舅受了伤,舅妈体弱多病,分的地又太远,她一个人挑肥磨破了肩膀也依旧不够,种不出好庄稼,养活不了全家……
我问小仙女,你怎么不穿衣服?小仙女说我总发抖,我比她更冷,所以衣服脱给我裹着了。
我告诉小仙女我还是很冷,小仙妇帮我抱了厚厚一捆玉米秆铺我身上。
我依旧叫冷,小仙女哭着问我怎么才不冷……我跟小仙女说,抱着我,用你的身体抱着我,两个人可以互相取暖。
小仙女真的抱了我……”
“小仙女怎么可能不漂亮?我一介武夫,小仙女能嫁给我,怎么会配不上?
别听那些人说,他们都是错的,小仙女哪怕没有头发,哪怕脑子不灵光,依旧是小仙女,谁也及不上你的。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谁像地堡里的小仙女这般漂亮,漂亮得让我一眼就瞧上了,用强也要迫她同我结婚。”
哄她开心的时候,他叫她小仙女;生气的时候,他叫她陆小芒;动情的时候,他叫她小芒果。
“陆小芒!”
林益阳夹杂着隐怒的声音在陆小芒耳边炸开。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你半天也没个回应。”
想什么?想过去你有多色!
“想你……”想着你成年后有多色多坏多喜欢啃她……陆小芒笑着抬眸道。
少年脸上的怒气只停留了一瞬,又咻地一下就退尽,紧接着那眼里突然腾地起了小火苗,灼灼闪闪地盯着她。
“陆,陆小芒,你刚刚说你想什么?”他这是被调戏了么?是听错了吧?
“在你的怀里,我除了想你,还能想什么?”陆小芒慢慢道。
清俊少年猛地一把推开了陆小芒,含了腰,迅速曲起两腿。
“陆小芒!”无端端的撩我做什么……林益阳闭了眼,心头不断默念,她还小她还小她还小,啃不得,啃不得,这时候硬有毛线用啊……
“看日出,陆小芒,你看日出,挺好看,呵……”林益阳往后挪了几步,双手用力抱住膝盖,挤压自己某个不听话的部分。
梦见地堡里那个燃发替他止血的少女时,是半月前,陆小芒送李子来之前那夜。他那天晚上还弄脏了床……
他翻了些书,知道像他这个年纪,做做这种梦也是正常的。
梦里那个受了重伤的男人完全就是长开了模样的他自己,可梦里那个少女,连衣服都能毫不犹豫地脱给一个陌生男人御寒的少女,那张脸……和陆小芒慢慢的对应了起来。
少女背上的伤疤,和陆小芒背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少女傻乎乎的,陆小芒却极为聪慧。
她还在懵懂无知的年纪……他却已经拿她做了那种梦……他果真是个变态啊。
林益阳突然觉得等陆小芒长大的日子好漫长……难熬啊……
他的腿越曲越抬高,裤兜里斜插着的一卷纸就倒了出来,落在地上。
陆小芒偏头瞟了一眼,发现画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肖像。
第265章 她应该知道
“咦,你画秦大做什么?”陆小芒问。
画上的男人正是昨天才见过的秦大,不得不说,林益阳画得很好,至少有六分像秦大,再画得像些,都可以赶得上照出来的了。
陆小芒看完一张再看下一张发现还是秦大的画像,再仔细一看,发现这一沓纸上画的全部都是秦大。
“还画这么多……”平白无故画一个男人画这么多张干什么?
陆小芒眉头轻拧,骤然把画收叠起来卷成卷,扔回给林益阳。
林益阳强行压下了绮思,伸手一抄接住了纸卷,塞进裤袋。
眼前的小姑娘好像生气了,嘴都撅得快能挂油壶了。
“画秦大不画你,你吃味了?”林益阳眸光闪闪地笑问。
这小姑娘醋性真大,连个男人的醋都要吃。
听出林益阳话语中的打趣之意,陆小芒咦了声,眸光轻轻一闪,仔细想了想也就猜到了几分。
“你不会是打算把这画像扩散出去,寻找秦大的家人吧?”陆小芒问。
林益阳点了点头,“我昨天见你回来的路上一直都恹恹的,所以就又去了白马供销社一趟,给秦大画了像,打算让我爷爷帮忙,把这画像给公安那边的人看看,先就在省内各城各乡镇的发发,要是还是找不着秦大家人或者能提供线索的知情人,就再发到别省,还不行,那就全国通发!”
这小媳妇心地善良,她想帮秦大却又不好意思说,他是男人,暗中为她跑跑腿出点力也理所应当。
谁叫她是他的小媳妇了,长大了是要嫁给他的呢。
“你真好!”陆小芒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
林益阳心里瞬间就满了,忙活一夜,画到膀子都酸了,可不就为了等小媳妇这一笑一赞嘛。
“不过,秦大明显是被人恶意遗弃的,只怕他的家人里巴不得丢掉他,见了画像也当没见到,我们不就白忙活了么?”
“做了才知道有没有用,没做之前想千遍万遍都不等于真实。”
“这是发附近乡镇城市你就得画一夜,要是要发全国,不得累得不像样子啊?而且这画得再好,也顶多只有六七分像,不如照片好使。我觉得吧,把秦大带去照相馆里拍张相,再用胶卷不断冲洗加印,那样又省事又省力。”
“嗯,这法子好,营部就有相机,一会儿我回去借,申领了就去给秦大拍照,然后再冲洗出来。”
“行,我再陪你看会日出就得回了,一阵我外公就该起来了。”陆小芒突然打了个呵欠。
“你昨晚没睡好?”林益阳端坐着,自行车铃铛突然叮叮响了两下,他赶紧扯断了系在尾指上的棉线。
陆小芒想笑,他犹豫和为难的时候,尾指就会不自觉地向内弯好几下,他可能自己也忘记了这事,所以扯着铃铛了。
“你的脸怎么又臭黑臭黑的?”
“你昨天回家后是不是又和罗大乐他们野去了?所以才一副缺觉的模样。”
陆小芒真想捡起地上的棍子给这大醋酲子一棍,“我这脚走路都一拐一拐的,我能跟人去野?”
林益阳不说话了,灰溜溜地从书包里掏了药瓶子,把跌打药倒了一手掌心,托了陆小芒的伤脚就开始揉捏。
十分钟后,林益阳用自行车把陆小芒推到了村口,陆小芒下了自行车,拄了棍子就走。
林益阳哎了声,陆小芒回头,眼眨巴眨巴的,林益阳突然失了兴致,推了自行车调头就走。
她好像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如果真的那么熟悉他,应该知道的……不必他提醒,她都该知道的。
第266章 背后拆台
上午,全村的村民都身着素服,浩浩荡荡去了乌玛山脚下扫坟插青祭奠祖宗。
陆小芒葳了脚,所以一个人留在屋里,可她也没闲着,做了一上午的手工。
说到针线活,就跟舅舅最怕写毛笔字一样,是陆小芒最怕的一件事。
但是这工夫不怕有心人,只要肯做肯定能出效果的嘛,所以她就信心百倍的上手了。
成品出来后她自己都傻眼了。
是谁说工夫不怕有心人,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获的?
谁说的?出来!看我打不死你!
清明节学校一般停课半天,下午得继续上课,可是中午吃了饭后,在村外半里那棵桃树下,陆小芒和罗大乐等了大半个钟都没见着林益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