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大而通透,只开了后面一扇窗,厚重的窗帘被风微微吹动,室内很暖,偌大的会议桌边只坐了两个人。
花裘,和另一个女人。
女人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妆画得很淡却很精细,眉宇间英气横生,一看就是职场上的猛将。见木萧进来,她连忙起身,客客气气地打招呼:“木小姐你好,我是经纪部的于艳。”
木萧听出了她就是那个打电话来的女声,朝她微笑:“您好。”
花裘招呼她坐:“来来,这边。”
木萧坐定以后,于艳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木萧接过一看,只见是一份天晟传媒的合同书。
“木小姐可以先看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于艳说。
说话间,于艳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
见她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发微微带卷披散下来,唇红齿白,无疑是个美人。最灵的是那一双眼睛,眼波明媚,既纯又美。看得出天然原装,跟网络上那些网红脸真的不一样。
原先,于艳就对传言有几分相信——毕竟江总的冷淡性格是众人皆知的,很难想象他会开车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现在她看这女人的确相貌出众,齐总又对她如此热络,心中更加信了几分。
当然,出于职业素质,她当然不会把心里的八卦表现分毫。
先前就知道自己会跟天晟签约,但木萧还以为江近会给她一份文件,她签名了事。
哪里想到会是这样挺郑重的场合,顿时让木萧再度认识到,今后她的生活大概会翻天覆地了。
话说回来,木萧先前可没从事过如此正经的工作,她翻开合同书的一页,只见条款密密麻麻,中文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却叫人看得头晕眼花,心烦意乱。
花裘探头过去:“木萧,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在想,”木萧小声道,“原来要这么正式地签吗?”
她还以为会是卫灿或者花裘,再或者江总本人,拿个合同给她签个名就完事了呢。
毕竟大家很熟。
花裘说:“可不是么,我本来也说我给你送去得了,别辛苦你跑一趟。可我们老大不同意,说送上门去缺了点味道,我就琢磨不通,缺啥……”
话音没落,会议室的门被谁推开了。花裘立即闭上了嘴。
来人西装革履,从容优雅,很有风范地拉开椅子,于艳立即起身:“江总……”
江近示意她坐下,问木萧:“考虑好了吗?”
虽是副公事公办的派头,但语气里的亲昵之意尽显。这回,连素有职业素养的于艳都忍不住多看了木萧一眼。
木萧迅速低头,佯装认真看合同。
她心跳得有些厉害。
大概是心态不同的缘故,先前她还是“姜薇”的时候,常常看见江近穿西装的模样,那时候只承认他帅,却不知他能帅得这么让人动心。
而此刻两人面对面坐着,看似陌生却又很熟悉,仔细一想,合同签了,是不是意味着彼此的身份关系又换了一次?
想来也挺奇妙的。
木萧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无声,江近看她的目光那么专注,好像她签的是无比郑重的一个承诺似的。
签完了,木萧仔细端详了一遍,自认为字还不算太丑,但因为疏于练习,就像学生的笔迹似的,一点儿也不够老练。
不过写都写了,也没更改的余地。
她合上合同,微微吐出一口气。
江近说,不要将即将做的事当作是为赵单而做,而是为她自己。那么跟天晟传媒签约……也算是她为此跨出的第一步了吧。
电光火石间,木萧想到了什么——江近说送上门的合同缺了点味道,缺的会不会就是这份仪式感呢?
似乎与她心有灵犀,江近在这时候抬眼看来,四目相对,他忽然一笑。
木萧怔然。曾经无数次梦想过的为自己而活,就这么明晃晃地铺成了一条路摆在她眼前,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不真实,但很美妙。
-
于艳拿了合同就下楼了,花裘往椅背上一靠,四仰八叉地说:“嫂子喜欢什么角色?古装剧还现代剧?”
言语里一派“我给你开后门”的调调。
“休息时间,不谈工作。”江近简略道,“你可以走了。”
花裘:“……”
男人!果然都是见色忘义的动物!
他堂堂一米八的男儿嘤嘤嘤地抹泪状跑了,木萧看得好笑,冷不防江近从位子上离开,绕过会议桌走近。
木萧立即不笑了,低头研究起了面前的会议桌。
江近抬起一只手,搭在木萧面前的桌子上。以木萧的角度,刚好看清他衬衫上的精致袖扣,她这才回过味来:“你早就回来啦?”
他总不可能穿着西装去捉妖。而且这从头到脚的一身,虽然自然且合衬,但木萧也看得出是刻意打扮过的。
“嗯。”江近淡淡应声。
按他的习惯,早该告诉她了才对。
奇怪。
这个时候该多问一句为什么不提前说吗?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啰嗦?
左想右想,想不出结果,木萧又想以头磕桌了。
“唔,我以为这样见面,会比较有新鲜感。”江近却仿佛读出了她所想,他直起身子,半倚会议桌站着,语调松松却意味深长,“木萧,你还欠我一次约会。”
第50章 五十样
及至跟着江近到了总裁办公室, 木萧才发现他完全是有备而来。
签合同时穿的一身正装不适合约会,倒像要带木萧赴宴。江近进了趟总裁室, 再出门的时候, 已然换了休闲毛衣加大衣,好巧不巧, 跟木萧的是同个色系, 两人走在一块儿,就像刻意约好的一样。
传媒公司, 最不缺的就是寻找八卦的眼睛。两人同乘一部电梯下楼,刚出门就被各种“无意间经过”的人来来回回扫了十几眼。
木萧抬眼去看江近, 那人不仅没露出恼怒的意思, 还似乎颇为乐在其中。
花裘曾经跟木萧打过小报告, 说江近这人看似低调,其实很能显摆,木萧原先还没怎么看出来, 这会儿倒是体会到了一点。
只不过……作为“被显摆”的那一个,她其实还挺开心的。
-
出了公司恰好是饭点, 于是木萧疑心十点半到办公室,也是江近的蓄意安排,签完合同刚好吃饭, 一环扣一环——不过她没问出口。
想东想西徒增负担,还不如什么也不用想,就是最轻松的状态了。
两人去的还是上次去过的西餐厅,环境依旧高雅清新, 服务依旧妥帖周到,菜品依旧合木萧的胃口,对面的男人还是原来那一个,清俊淡雅,风姿卓然。
一切都很让人愉悦。
如果那些服务员没有频频往这边看来的话,就更好了。
木萧作为妖怪,天生听力非同寻常,尽管服务员走过拐角还压低了声音才开始讨论,她还是听完了全程的八卦。
“哎那个是天晟传媒的江总吧?”
“是的,好久没见他了。真难得,身边还带着个女人。”
“哪里啊,上次来也带着呢,你请假没看见哇。不过不是这个啦,上次那个没这个漂亮。”
“真的吗?”
“嗯,上次那个算清纯系吧,这次这个有点妖。”
木萧:“……”
她怀疑江近其实也听见了,因为在听到“这个有点妖”的时候,他笑了一声。
木萧很不满意地用眼神偷偷瞪他,不料让他逮了个正着,顿觉心虚地埋下了头。
这是她头一回展露小脾气,江近自然不能放过,又逗她好一会儿,两人才结账出了餐厅。
说是约会,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要做。而且木萧刚出餐厅,就踩着了身边这位江总的尾巴。
归根到底得怪花裘,他打了个电话,说明天想让木萧看个剧本。
木萧刚获得一份新工作,热情自然是百分百,顺口问了句“要不今天就看?”——如果不是身边这位天晟大老板挂电话挂得及时,很可能下午的约会就要变成看剧本了。
江近叹气:“木萧,你这样会让我很有挫败感。”
堂堂美男子不如个破剧本,是个人都得不平衡,木萧低头认罪:“我忘了……”
她一贯爱岗敬业。这回初初踏进一个新的领域,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何况花裘是老板,自己还是主动点比较好。
结果木萧忘了自己边上这位也是老板,而且还是大老板。
于是乎,木萧就得负责安抚这位生气大老板的情绪,她把剧本抛之脑后,灵机一动:“不如我请你看电影吧?”
他们吃饭的大厦里刚好就有个挺高级的影院。
而且当代小年轻的约会,似乎就是吃饭唱歌看电影这么一回事了。
虽然两人都已不再年轻……咳,不过赶赶潮流也不错。
江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木萧在心里悄悄感慨了一下这男人真难哄,然后认命地点开app:“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呀?”
“你选就好。”江近见她当真,忍不住语气柔和下来。
app上有每一部电影的评分,似乎就是专为木萧这种毫无艺术鉴赏能力的人准备的,木萧兴致勃勃地点进自己最想看的悬疑片,不料每个评分后面都带了大段剧情评价,于是她就这样冷不丁被剧透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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