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现在真的是连初中生都不如。
林曦一边看着笔记本，一边拿笔在纸上记着，这是她记忆的习惯。
多少年没有这么往头脑里塞过东西，可真是……生不如死。
可是想到父母，林曦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来。
她不想让他们失望！
林曦抹了把脸，十分无语地继续背书。
真是醉了。
身藏作弊利器还要辛苦学习什么的，也是没谁了！
在林曦背诵的时候，宋泽也没有闲着。
他又从纸袋中抽出两张白纸，在上面快速地书写。
少年少女相对而坐，各自在纸上写着，书房里只有笔尖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偶尔，少年会抬起头，看一眼正在忙碌的少女，深潭般静谧的眼中露出一点笑意。
四十分钟后，宋泽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手臂，“休息一下。”
林曦茫然地抬起头，还没有从记忆的状态中走出来。
“小心近视。”宋泽走到窗前，将窗户拉开，冷风吹入室内。
这个时期的南方，极少有人在家里装冷暖空调，至多买个小太阳取暖而已。
室内和室外并不存在太多温差，只是有风和没有风的区别。
从林曦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冬天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为他揉了层暖光，他站在窗前逆着光，更显得身姿笔挺。
真是美少年呐，林曦露出怪阿姨般的慈爱微笑。
宋泽转头，见林曦仍旧坐着没动，催促道：“愣着做什么？”
林曦走到他身边，眺望天边暗绿色的山脉，“阿泽每天看这么多书都不近视，真是让人羡慕。”
她近视的度数不高，平常并不需要带眼镜，但毕竟也是个近视眼。
宋泽嗤笑：“你的近视也不是因为看书落下的。初中暑假，也不知是谁天天和石头在一起打游戏。”
“哈哈……”林曦尴尬一笑，将视线落在尽可能远的地方。
张磊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朋友，绰号石头。
张磊的妈妈也在医院工作，不过张磊的家离这里稍远一点，她记得在高中时，他们并不常见面。张磊同样在一中念书，只是和他们不在一个班级。
初一的暑假，张磊买了几张卡带，听说她家里有游戏机，便时常带着游戏卡来她家借游戏机用。
那些卡带中有经典的超级玛丽、魂斗罗、坦克大战，也有新一些的冒险岛之类的游戏。
年少贪玩的她当然乐意，不仅乐意，她反而很期待着张磊的到来。趁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她几乎天天和张磊在一起打游戏。
那时的阿泽就在他们身边写暑假作业，当然是三人份的。
在假期末尾的时候，因为她眯眼的动作，三个人的秘密终于被母上大人发现。
最终，以她的游戏机被暴力没收，阿泽被宋叔叔打了手板，张磊被他的父母暴打一顿为结局，成为她青葱岁月里的一段回忆。
窗子不大，他们靠得有些近。
宋泽低头，甚至可以看到她姣好的脸上，被阳光映成金色的细微绒毛。
这样和小曦站在窗前，让他想起小的时候。
年幼的他们也经常趴在窗边向外面看，等待父母下班回家。
他转头，视线投向远方。
半年来，一直有些沉郁的心境，忽然飞扬起来。
第4章 手套
冬日的暖阳照在宋泽身上，他今日穿着黑色的羊毛衫十分吸热，不一会儿就让他感受到阳光的热量。
宋泽穿在羊毛衫内的衬衣扣子扣得十分严谨，他解开一颗纽扣，又将衣袖向上卷，直至露出手肘。
林曦侧头，少年的手臂修长，劲瘦的小臂，肌肉的曲线流畅，白皙的肌肤上有一道浅长的伤痕。
林曦终于想起，那年她为什么会被母上大人拧成人肉麻花了。
那还是上小学三年的时候。
她省吃省喝地攒了两个星期零花钱，终于攒够了钱。放学后，她兴奋地拉着阿泽跑到小学旁的文具商店里，买了一只极雄壮威武的老鹰风筝。
小区旁的公园是放风筝的好地方。那天的风并不大，风筝极难飞高。在满头是汗地奔跑了一阵之后，她终于成功地将风筝拉升了一些。
她大叫着让阿泽看她的风筝，没想到还没开心多久，风筝就挂到树上去了。
那可是她用攒了两个星期的零花钱，又经过精挑细选才买的老鹰风筝。风筝威武又雄壮，她自然不甘心她刚买的风筝就那么没了。
于是她跑到树下，想要爬到树上去够风筝，却被阿泽拽住。
那时比她还矮一些的阿泽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拿。”
而她居然同意了。
人各有长短，阿泽的头脑虽好，运动天赋却很一般。
她在树底下看着越爬越高的阿泽，阳光透过树叶射入她的眼中，刺得她眼睛很疼。
她眯起眼向上看阿泽向上攀爬的身影，忽然害怕起来，忍不住哭着叫他快下来，说她不要风筝了。
她不哭还好，她那一哭把阿泽也弄慌了。
她还记得他自树上跌落的样子，吓得她三魂去了七魄。
好在最后，阿泽抓住了一根枝桠，虽然那根枝桠仍是断了，却也缓冲了阿泽下坠的力道，把他平安地送到地上，并没有出什么大事。
但是他的手臂，却在跌下来的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当时的他，整个右手手臂全是血。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年幼的她几乎以为他会失血而死。
阿泽倒是没哭，她的眼泪却停不下来，害怕地拉着阿泽，哭着回家去找大人。
那天她家母上大人刚值完夜班，正好在家，兵荒马乱地将阿泽送去医院缝针。
她在清创室外嚎得昏天黑地，被母上大人暴揍了一顿。
她的腿上、手臂上留下了一片可以消退的青紫，阿泽的手臂上却留下了一道消不掉的伤疤。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看到阿泽手臂上的疤痕都会忍不住掉眼泪。
回想起来真是满满的心酸！
宋泽的目光，顺着林曦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臂上，不由笑了，他与她的那些回忆，她还记得。
她低着头，眸光被浓密的睫羽遮住。微风拂过，穿着海军蓝针织裙的少女，用手将及肩的发别到耳后。
借由这个动作，她移开视线，将脸转向别处，露出曲线优美的洁白脖颈。
宋泽默默拉下衣袖，转身说道：“刚才我编了几道题，你用方才背过的公式做一下。已经记住的就不要翻笔记。”
林曦坐回椅子上，她拿过阿泽递来的纸张，双手握拳，开启战斗模式。
虽然她已经滑入了知识的低谷，但是好歹是经历过一次高考的人，知识虽然已经不在，学习该是什么样子，她还是知道的。
不一会儿，林曦就进入了心无旁骛，专心做题的状态。
时间过得很快，在林曦边翻笔记，边做题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日光已然西斜。宋泽阖上书本，捏了捏鼻梁，扫了眼她的进度，走到即将做完题目的林曦身旁。
林曦停下笔，吁了口气，正想伸个懒腰，猛然发现站在她身旁的宋泽。
“啊……”林曦的身体抖了一下，精神松懈下来之后，忽然发现身旁还站着人，真的吓了她一跳。
宋泽低声笑了起来，他又从笔筒内拿出一只钢笔。
吸了红色墨汁的钢笔，在林曦的答案边，留下了红色的字迹，“小曦，这道题你的解法虽然对，可是这样会花费很多时间。看这样……是不是简单许多……”
林曦用手撑着脸颊，眼神没有离开阿泽书写中的笔尖，跟着他写出的步骤思考着。
心中却不时感慨，阿泽果然是阿泽。
普通人和天才的区别。
让她想要撞墙啊！
宋泽收起笔，鼓励道，“多数都做对了。”
林曦看着被改动了许多的答案：“……”
完全没有被激励的感觉。
虽然做对了许多，但自她心中升起的这股深深的挫败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喂！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阿泽的思路，还是不在一条线上。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时间已经不早，父母快要下班了，林曦向门外走去，“阿泽，我先回去了。”
宋泽将她叫住，把笔记本塞进她的手中，又拿出一张写满了题目的纸，“把笔记本带回去看。今天回去之后，将这张纸上的题目做一下。”
林曦将那张纸夹入笔记本中，抬起头转身面对他，乌黑润滑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弯成好看的线条，“阿泽，你真不愧是和我同时同地出生的兄弟！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宋泽弯起唇，“没办法。你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我不帮你。等到开学了，你可怎么办？会被李阿姨追着打的吧。”
林曦：“……”
她必须得承认，如果阿泽不帮他，他说的那些可能真的会发生。
想到那惨烈的场面，林曦缩了缩肩膀。
母上大人的竹板炒肉，很香很辣。
宋泽跟在林曦身后，看着她穿上靴子，套上外套，系上围巾，宋泽从玄关处找出一副五指手套，“今天的风有些大，戴上手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