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她问,“你并不像是多话的人。”
男人笑笑,“好奇而已。”
他曾经以为, 雪岭上的最佳猎手、他最好的合作伙伴, 是生而冷淡无情,后来才慢慢觉出来, 原来不是无情,是把感情全都放在了一处。
所以他好奇,这个舒盈到底是什么模样。
舒盈看了他一小会儿,对方毫不避讳,回视她的眼神。
她眼神是平静淡漠的,哪怕是笑起来,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窝时,眼里也惊不起什么浪花,但又算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片刻,她先点了点头,“谢谢你。”
男人耸耸肩。
大厅里有人循着男人的步子追上来,舒盈瞥了一眼,低声说了句再见,转身离开。
刚刚踏出大门,电话紧跟着响了。
舒盈在背包里摸索出手机,没看来电显示,径直接起,听见电话那边熟悉的声音。
“早。”
舒盈嘴角露出一点笑,“你是?”
“特殊服务。”
“送货上门?”
那边语调暧昧地“嗯”了一声,“支持先试用后付款。”
话题越来越歪,舒盈握着手机,抬眼看了一眼清晨的天空。
下了一夜的雪,哪里都是白的。
她想了想,拉开了话题,“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回来一趟吧。”
不等那边开口,她补充道,“我妈妈想见你。”
那边静默了片刻,男人懒散调情式的音调传进耳朵里,“只有岳母想见我?”
舒盈愣了愣:“什么?”
他像在她耳边呵气,“你呢,盈盈?”
舒盈回过神,低头踩着雪向外走。
天寒地冻,雪地干燥,她的驼色棉靴踩上去,像踩上了秋叶,声响温柔细碎。
“想的。”她低声道,“我也想的。”
那边“嘶”了一声,“现在就有空。”
*
家里也下了雪,满城洁白,院落里的枝桠覆盖雪色,城区里有腊梅花方开,雪里一点红润的暖色,显得弥足珍贵。
墓园在山间,舒盈前不久刚来过。
她来看了一个人的墓。
当年她转学后,事情逐渐平息,郑志的事情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原以为她一辈子不会再提起,没想到时光兜转,七年后,她主动来了这里。
“盈盈。”
他回头叫她。
她抬眼望过去,正对上他的视线,微微弯眼笑了笑。
他在石子小路前等她,她越过他肩,远远望了一眼。
墓园门口也种了腊梅花,远远看过去,好像雪地里落了一片霞。
她小跑着跟上了他的脚步,把手放进他掌心里。
“其实。”他将她手紧紧牵住了,带着她向前,“我不是很想带你见她。”
舒盈愣了愣,“嗯?”
墓园就在眼前,他回头笑了一下,说,“她没原谅我,我也没原谅她。”
两个人脚步停下来,舒盈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伸手拂过她的额发,“我有点害怕你看见。”
他害怕她看见的,是什么呢——
舒盈弯腰将怀里的花放到墓前。
不得不说,昆程的美貌,七分来自昆洁。
那像上的女人漂亮美艳,黑白相片不减眼角眉梢的春风。
昆程说,这相片是昆洁十八岁那年拍的,他在身边翻来覆去,最终也只找到了这一张照片。
一切尚好的时候,少女的光泽照人,眼里明亮热烈。
昆洁去世那天,昆程一个人找了很久,翻出这张照片时,他看见她的青春正好,窗外是漫天霞光,黑暗即将铺天盖地地落进来,他忽然心生悲哀。
苦海无边,她和他都没能摸到岸。
舒盈直起身,对着墓碑,鞠了一躬。
那天,周溯同她说,昆洁死了,就在昆程离开的第二年。
“昆洁到死,昆程都没见到她一面。”
舒盈问:“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吴峰成呗。”周溯耸耸肩,“虽说昆程当年选择跟着他,但这只老狐狸哪里放得下心?”
他当年有多少种法子救下这对母子,就有多少种法子断送昆洁的性命。
这是一场试探,相同的,也是一场赌局。
昆程选择隐忍。
那天最后的收尾,周溯说,“郑志当年的事情,从昆程到郑志自己,大家都付出了代价,有轻有重,但也都足够了。”
周溯想了很久,补充道,“总之,他对你是最用心的,舒盈。”
生死之外无大事,和寺庙一样,墓园令人平静。
舒盈颔首低眉走出墓园时,抬眼恰巧见昆程肩上落了落花,猩红的一点,衬着黑色的大衣,宛如胭脂落了锦缎。
她抬手为他取下,他垂眼看她。
“梅花。”她把那朵小花托在掌心里,张开手指给他瞧,“漂亮吗?”
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手掌带高了些许,低头,认认真真端详了一会儿这朵红色的小玩意儿,才点点头,“漂亮。”
舒盈笑起来,在他将要松手的刹那里,贴着他唇线吻了上去,他慢慢加深这个吻,梅花开了一树,连亲吻都是香的。
片刻,她先后退一步,只是手仍旧勾着他的衣领,“你爱我吗?”
他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先一步堵住他的嘴巴。
声音夹在风里,很好听,“但是我爱你。”
寒风窜过来,却是暖的。
“前天,我来过这里。”她说,眼神温和平静,“郑志的墓也在这里,你知道的吧?”
“对不起。”他说,“我确实是无心伤害你的。”
舒盈说:“我知道。”
他随口一提的玩笑,被路妍利用,栽赃到她身上。
但是诚如周溯所说,郑志去世,叶子怡自杀未遂,顾梦洁和路妍退学,昆程失去了母亲,被枷锁铐了这么些年,年少时的大家,都得到了惩罚。
那些禁忌的秘密,也都不再算禁忌了。
“回家吧。”她扣住他的手,笑盈盈地,“我妈妈在等着见你哦。”
他害怕她看见的,是他在她生命空缺那一段里晦暗冷酷的过往,以及心底那些不愿放下的恨意。
但他明白,像十七岁那年一样,她仍旧一眼看穿他的灵魂,她统统都明白。
恨是心中灯,爱如风中炬。
他的人生,有爱有恨,才得以前行。
她看不见他的不堪,只看得见他的痛苦。所以他愿意闭着眼,假装看不见抛弃母亲的罪名,换她平安。
他和她,总是这样相爱。
*
家里开了暖气,王锦刚拉开门,热风就贴着舒盈面颊吹过来。
舒盈在这阵暖意里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往王锦肩头蹭过去,抱了抱自己妈妈。
舒绍这才从屋子里踏出来,手里还提了双拖鞋,嘴里不停,“你好久没回来,你妈妈把棉拖鞋都给你收起来了……”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啪嗒——
重物落地。
舒绍的眼神,盯住女儿身后。
身后的人也难得收起一身匪气,乖乖巧巧地问好:“伯父伯母好。”
“叫什么伯母。”王锦反应比舒绍小得多,摩挲了一下尖下巴,挑挑眉作出思考的表情,“叫妈。”
对方从善如流:“妈。”
舒盈:“……”
身后的舒绍终于缓过神,把掉落在地上的棉拖鞋捡起来,又伸手拉了拉自己老婆的衣角,“老婆。”
王锦转头。
舒绍把拖鞋递给女儿,压低声音,凑到王锦耳边,“别耍流氓啊。”
昆程在舒盈身后,轻轻笑了一声。
昆程意外地,和她父母相处得很愉快。
王锦坐在舒盈身边,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看着对面两个男人,小声嘀咕道,“岳父和女婿之间的友谊,居然也是可以靠酒建立的啊……”
“……”舒盈说不出话了,她缓了一会儿,才问,“那妈妈你呢?”
“我什么啊?”王锦看了她一眼,“我有哪里不对劲吗?”
舒盈平静地指出:“你拿女婿称呼他的理由。”
王锦露出一个春风化雨般的笑容,“小程这么好看,谁家丈母娘不喜欢?”
舒盈:“……妈。”
王锦收敛了些许表情,盯着昆程看了一会儿,“而且,越看越眼熟。”
感受到目光,对面两个男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昆程问:“伯母,怎么了?”
王锦摇摇头,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眉头慢慢皱起来,惹得舒绍唤了她一声。
终于,王锦“啪”地放了筷子,一拍手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你你——你就是我女儿高中喜欢的那个男生!”
舒盈:“……”
饭后,他主动端盘子洗碗,舒盈跟着进了厨房,被他反按在冰箱门上,借着合到一半的厨房门遮挡亲吻,兵荒马乱间耳边还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我们爸妈真可爱……”
舒盈踩了他一脚,终于得以脱身。
她瞪了他一眼,“什么我们爸妈?”
昆程往后一靠,眉眼显得很无辜,“可是妈都允许我这么喊了。”
舒盈语塞,往后头瞧了一眼,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敢太大声,“我妈……我妈那属于耍流氓行为,你能、能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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