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话,左卫国愣了愣,记忆马上就复苏,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好,我不会再来打扰你,还请你保密。”
看着面色冷然的娄燕妮,左卫国心里满是矛盾和痛苦。
他试过把上辈子的事告诉娄燕妮,但那封信像泥入湖潭,连半点涟漪都没有起。
可是娄燕妮不知道真相,就会像现在这样,不断地拒绝自己的靠近,排斥自己照顾。
偏偏他还不敢做得太多,怕太过激进,如果她真去告诉邢小娟,那他所有的苦心都白费了。
他不得不违心做出选择。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把所有的一切摊开来讲,而不是选择隐瞒邢小娟,但那时候他还没有真正确认邢小娟是重生的,错过了那个时机,便再也没有了机会。
如果一开始就让邢小娟死心,哪怕她变得比上辈子更疯狂,哪怕让娄燕妮暴露到邢小娟的面前,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
这辈子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样的话,他至少不用面对这样两难的痛苦,燕妮也只是他一个人的燕妮,不会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韩凛。
左卫国已经想不起,上辈子来负责征兵的人是不是韩凛,毕竟那时候的他,为了逃避父亲的安排,完全没有参与到征兵的工作中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现在左卫国也只敢想一想那个可能,他赌不起,如果真有个万一,他完全没有办法再承受失去燕妮的痛苦。
眼睁睁地看着娄燕妮走远,左卫国怅然若失,久久收不回目光,躲在门后的杨丽花若有所思。
公社说的话?他们在公社说过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话?娄燕妮嘴里那个邢知青,应该就是左卫国“喜欢”的那个女知青吧。
不过,他真的喜欢那个知青?
杨丽花有些怀疑,当初告诉她左卫国喜欢知青的那人,是不是在骗她,从今天她看到听到的来分析,左卫国分明喜欢的是娄燕妮才对!
娄燕妮回了娄家湾,路过知青点的时候,顺便把信带了过去,这一次有邢小娟的电报。
前些天邢小娟去娄家拿枕套时郑重地向她道了歉,娄燕妮并不是抓着些小事就不放的人,再加上本不是什么大事,便原谅了邢小娟。
电报上只有四号车三个字,别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邢小娟一看就知道,她父母已经于两天前上了火车。
邢小娟算了下时间,心头一跳,从她家来这里的火车只有一趟,算下来的话,火车傍晚就得到省城,她得赶紧和左卫国一起去接人。
紧赶慢赶,好在火车晚点,两人到的时候,火车才刚刚进站。
邢父邢母见到左卫国,第一印象都还不错,长相俊朗,身高比邢父还高半个头,穿着列宁服,胸前别着钢笔,气质看着就很沉稳,跟她们概念里的农村泥腿子形象完全不符。
一路上闲聊起,邢父邢母才搞清楚,左卫国是镇上的户口,左父在公社当领导,有一个姐姐嫁得也很好,家庭条件很不错,自己能力也很出众,征兵前就在公社上班,现在还要去参军。
这时候征兵卡得很严,家访中要是查到德行问题,或者政审成分不好,都不能通过征兵筛选,左卫国被选上,就证明他无论哪方面都很出色。
邢父也有一个军人梦,他的家庭成分没有问题,不过当时因为身高问题刷了下来,这一路和左卫国竟然很有话聊。
“这小伙子不错。”邢母拉着闺女悄悄咬耳头。
邢小娟满脸得意,左卫国自然是好的,别的方面不说,最大的优点就是对感情忠贞,上辈子她选择嫁给他,是因为他对自己无条件地好,哪怕最后她负了他,他的心里也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上辈子他宠她如珠如宝,这辈子她会付出她的所有真心回报。
邢母疼惜地抚了抚邢小娟的发顶,她精心养大的闺女,打从下乡以来,这一晃眼就是一年多没有见着面了,瘦了也黑了,握到邢小娟的手的时候,邢母更是心疼不已。
虽然先前左卫国一直帮着邢小娟上工,但邢小娟不可能逃避掉所有的农活,一双纤纤玉手早就长了厚厚的黄茧。
“真是苦了你了。”
第三十八章 相片差点被取错
邢母抹着眼睛,心里对闺女满是愧疚,要不是家里没办法,他们哪里舍得把女儿送到乡下来。
虽然心里并不相信邢母的眼泪,但邢小娟也跟着红了眼眶,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生她疼了她十几年的父母,她心里自然是念着的,哪怕他们极度重男轻女。
随着邢父邢母的到来,邢小娟和左卫国的婚宴酒席也提上日程,同时也意味着左卫国和娄靖平一行要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
整理嫁妆的时候,除了缝纫机,比较显眼的就是那一对枕套,摸着上面鲜亮的大红喜字,邢母满心赞叹,“这都是手工绣出来吧,我看着里头似乎有喜鹊登枝的图案,真好看。”
难得能绣些亮色的东西,娄奶奶一时技痒,在喜字中间的空处,用单线勾了简单的画样。
这次来,邢父邢母不仅带来了城市才能买得到的物件,还把缝纫机和二儿媳妇添的钱一起带了过来,交给了邢小娟。
邢小娟已经知道了,她二嫂拿缝纫机和钱换她妈留给她的那个工作的事,也知道她大嫂因为工作的事别扭,没给她出一分钱嫁妆的事。
东西她收得毫无压力,对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工作没了就没了,上辈子没有这些东西,工作不是照样没有留给她么?
再说,现在的她可不稀罕区区一个挡车工的职位,二嫂爱去就让她去呗。
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上辈子邢家人一直不同意她嫁给左卫国,是她不等他们的回信就直接嫁人,邢父邢母狠狠地伤心了一场,尤其是邢母,多年的职业病发作,几乎没有办法去上班。
就是这样,她也拖着病痛的身体,硬顶了两年,就是盼着闺女有一天能回心转意,那个时候城里已经有了不少病退或者别的渠道回城的知青,他们也一直在想办法。
可是邢小娟一副要扎根在农村的架式,而随着外孙女和外孙的接连出世,希望更加渺茫,邢母再也撑不下去,无奈病退,职位才由邢二嫂满腹怨言地顶替了过去。
邢小娟眼珠子转了转,把枕套递给邢母,“我记得二嫂跟我哥结婚也才一年吧,您把这带回去,就说是我送她的,当是谢礼了。”
邢母自然是不愿意的,儿媳妇再是一家人,可始终没有闺女亲。
但邢小娟从知道这枕套是娄奶奶绣的,并非娄燕妮之后,她压根就不想用这个枕套,正好现成的借口推出去。
因为上次去棉纺厂照过一次相,娄燕妮也在照相馆的墙壁上看到好些展示用的相片,里头自然少不了一家其乐融融的全家福,那时候娄燕妮就有了想法。
在娄靖平去当兵之前,娄燕妮一直琢磨着一家人去照个全家福。
家里娄爷爷和娄父的黑白相都是请师傅画的,并不是拍的照片,和孝衣棺材这些东西一样,老人的黑白相都是提前画好的,娄父因为是意外过世,请师傅来的时候,已经入殓,虽然画像画得很像,但是眼神却有些木然。
而娄奶奶早在娄爷爷过世的那一年,便请人画好了相,就摆了在她自己屋里。
娄燕妮算了算钱,稍微紧巴一点,去照一张全家福的钱还是有的,正好她也要去棉纺厂取上次照的相片。
到了照相馆,娄燕妮去取相片的时候,照相师傅还特意拿照片出来对了下来,确认是正主后,才把装着相片和底片的信纸递给她,“同志对不住啊,你这相片前两天被人取错了一回,你看看里头每张底片各洗了两张,没少吧。”
其实前天他发现追出去的时候,对方一个不慎弄污了一张相片,不过对方很诚恳地道了歉,也把补洗照的钱添上了,并再三求照相师傅把这事瞒住,照相师傅想了想,取错相片的事没好瞒着,不过有张照片毁了的事就没说了。
毕竟相片这东西,大家总有种莫名的敬畏和介意,反正相片现在已经补了回来。
不过是相片取错了,没丢就行,娄燕妮并不介意,注意力也放在了两张底片各洗两张上头,不是说拍一张底片,只洗两张出来吗?抽出相片一看,果然最开始那张韩凛动了要废弃的相片也洗了出来。
说是动了,其实那个瞬间,韩凛是扭头看向了娄燕妮,拍之前娄燕妮的表情还有些微微不自然,师傅正在给她调整,就是在他看过来的瞬间,画面就定格住了。
而且,根本没有预料中的模糊,反而十分清晰,包括娄燕妮灿烂的笑,和韩凛莫名宠溺的眼神。
见双胞胎和娄靖平都凑过来要看,娄燕妮微微红了脸,飞快把相片重新塞回去,努力平复一下心绪,“师傅,今天还要麻烦您给我们拍张全家福,您看要怎么拍。”
这一次她们没有换照相馆的衣服,都是穿的自己的旧衣,说是旧衣,挑的也是补丁最少过年时才出门的罩衣,兄妹四个把娄奶奶聚在中间拍了一张,约好了过半个月再来取照片,一个人又出了照相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