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北吃完饭,一边擦嘴一边道,“不是,是大房在当地有个公司,先派了个组给他用。第一,本地人好办事;第二,里面有些关系户——”
“那个杨秘书?”
欧阳北笑了一下,眼睛透过屏幕看她,“关系户。”
伍苇眨眼,“杨秘书?女的吗?”
“嗯,一个漂亮妹子。”齐芦回答,“今天早晨给文远送了爱心早饭来,海鲜粥,可好吃了。”
“姐不放心啊?”欧阳北问,“要不多玩几天,再看看?”
齐芦摇头,“我还要回去答辩呢,玩两天就走,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伍苇好奇,“姐,你就不管管他嘛?”
她摊手,笑了一下,“你问欧阳,男人是能管好的吗?”
伍苇扭头看,欧阳北摸下鼻子,“关我什么事?”
齐芦挂了电话,在地图上看了下海湾的地形,搜了搜周边的生活设置和景点,背着自家的小包出门玩儿去。这里是王文远即将要工作很多年的地方,她也会过来,因此得好好逛逛。
海风混杂着江风,爆烈的阳光和酷暑,远航的渔船和归来的号角,满大街异乡口音和代表着传统的祠堂香案。她顺着老街,走到了能看见海岸的地方,远远看见一尊巨大的无匹的妈祖,她慈悲地低眉敛目迎向海的方向,亘古不变地守卫一方。
和这海洋相比,个人太渺小;和这宇宙相比,一生也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一瞬。
她拍下海岸线的照片和妈祖,发在朋友圈里。
几乎是立刻,大房按了个赞,并且发了一通废话,“姐姐的构图和色彩真是太牛叉了,一样的地方,我没拍出过这样的效果来。”
她低头摆弄了一会儿,又发了几张当地建筑门头屋檐或者祠堂香火的图片,正在研究一块碑的时候肩膀被拍了拍。她回头,却是大房使劲对她笑。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文远咋没陪你呀。”
齐芦笑一下,“你怎么也在?”
他拇指冲后面不远处的崔玉,“她抓我来的呀。”
崔玉面色不是很好,很勉强地笑笑后低头不语。似乎,有所求而来。
☆、第二十八章
齐芦对崔玉有点好奇, 不明白她为何专程来找自己,疑惑地看着她。
大房很热情道, “去拜妈祖没有?海鲜档呢?还有晚上的大排档招牌?要不要找个船屋, 咱们去吃现捞现煮的海货?”
“不用,就在市区逛逛。”
“那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地?”他极力道, “文远今儿也泡项目上呢,给他个惊喜。”
崔玉似乎意动,她想了想, 点头。
大房开的是个越野车来,底盘高,车架粗犷,行走在偏街小巷十分惹眼。他开车也有点狂野,不愿束手脚, 出了旧城区后直接上了省道。他道, “老城区和新城区直线距离也就两三公里, 可隔河千里,现在桥没通,要么坐渡船, 要么绕到上游的路桥过去。这一来回就是一个多小时,麻烦得要死。文远好闲心, 办完城里的事情, 三天两头还跑去看看现场。我说那荒郊野外有什么好看的?左右就一坑——”
齐芦在后座,摇摇晃晃,听得有点晕。
崔玉问, “不舒服吗?”
她摇头,指指前面,再指指自己耳朵。
崔玉很有同感地笑了一下,道,“就是废话多。”
一句话马上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开始聊一些当地的事情。这项目两家合作,大房出了小部分的钱和当地的关系运作,欧阳北出大部分的钱以及负责具体落实,后期运营则是两家对半开。新注册的公司,王文远任了老总,崔玉被派过来管钱,大房和欧阳北本人是不沾的。
大房在后视镜里见他们聊得很开心,顺手在微信小群里发了个笑脸。
姐姐明明心情很好的样子,要是不爱文远,怎么可能?
车穿过省道,上河桥,下桥走了一大段三级公路后,远远便见大片被围起来的荒地以及绵延到河边的河滩。缓坡上修筑了几栋临时板房,有零星十几个工人和几台机械在做三通一平。靠近河岸的地方,已经可见起了几个桥墩,通桥在即。
大房在野地里撒欢,越野车下了路,开始在泥地上狂奔。
“疯子,停下来。”崔玉忍不了颠簸,怒吼道。
“我说老崔,你最近怎么那么凶?到更年期了呀?”他口无遮拦。
“你TM才幼稚园没发育,没见车上还有俩女人吗?颠坏了咋办?”
“俩女人?哈哈,不是只有姐姐一个?”
齐芦明显看见她脸上的受伤,眼中的绝望以及某种决绝。大房是个二货,还自以为笑话好笑,哈哈地大笑起来。她只好道,“大房,我颠得难受,你还是开回路上去。”
大房立刻狗腿道,“好呐,姐发话哪能不听呢?”
车居然就真的回路上去了。
崔玉气得脸发白,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在忍。
她看着她,她抬手将耳边的散发撩到耳后,苦笑了一下。
最后车拐到板房前,大房停车,转身道,“你们随便逛啊,我找个地方放个水先——”
“滚!”崔玉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一声。
人走开,崔玉抱歉道,“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你能忍大房十多年,脾气真好。”她推开车门,“咱们边走边聊?”
崔玉正有此意,跟着下车。
两人身高相仿,但从背影看齐芦几乎窄了三分之一,将崔玉衬得有点结实了。她羡慕地看着齐芦,低头看看自己略粗的手腕和脚踝,从先天而言,她便做不成弱女子。
“崔玉,我直接叫你名字?”齐芦道。
崔玉点头,“当然。”
“你今天特地来找我的?”她问。
崔玉还是点头,顺着板房往旁边还没开出来的河滩走。
齐芦跟上去,太阳当半空,开始有点热了。她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崔玉似乎很为难,犹豫着该不该说,最终才道,“齐芦,我听说你毕业后会进四海,也会来海湾新城的项目上,对吧?”
“嗯,是。”
“你打算以后从事本行?有没有改行的想法?想不想——管钱?”她终于问了出来。
齐芦略诧异,似乎不太明白。
“现在海湾的账是我这边管着,下面有新招了两个当地人,后面陆续还会进许多。这项目体量大,完全开发后公司规模不下二百人,到时候财务部会设置主管、经理、总监、老总。他们肯定不放心四海的老人,新招的不明底细也没法信任——”
“不是有你在吗?”
崔玉取下眼镜,露出一张有些平凡的脸来,“我可能,要离开了。”
聊到这儿,后面传来大房的声音。两人回头,他手成喇叭形高呼,“我去找文远了——”
人跑走了。
崔玉视线落在那小小的背影上,带着不舍和怀念,最终闭闭眼,狠心扭回头。
“你喜欢大房?”齐芦恍然,也直接问。
她点头又摇头,“他不知道。不,不是不知道,是不愿意想。我在他身上耗费太多时间,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大方,我钱是挣够了,接下来得找个地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最近的原因。齐芦算来算去,总觉得在自己身上应该有点原因。既然崔玉直接找到她这里来,也敞开心扉聊起来,她也不犹豫道,“是他对我的态度让你寒心了?可我已经和文远在一起了,也不喜欢他那样的——”
崔玉当然知道齐芦和王文远的渊源,毕竟自己将那一场结婚的乌龙看了个头包尾。她笑了,摇头道,“是也不是,只是看得更清楚了些而已。我再喜欢他,做得再好,他和他的家庭也不会认可。所以我想找个他们都信得过的人,把对公这块的业务交接出去。”
齐芦转而看向远方,大房显然根本不知道自家管家的打算,依然在撒欢。
“其实,我挺羡慕你和伍苇的。”崔玉又道,“女性魅力很强,男人看见第一眼就会留下强烈的印象,这是漂亮女人。”
齐芦微微皱了下眉,崔玉立刻解释道,“抱歉,外表并不决定内心,我只是——嫉妒。”
崔玉想了想,摸出自己的手机,调了一张照片给她看。她看了一眼便再挪不开,那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长发盘在脑后,整个人极其挺拔纤细,然而却给人极度柔韧的感觉。强烈的女性气质,只是一张照片便印象深刻。待气质冲击过后才会好好观察她的五官,眉眼当然是漂亮的,但其实有许多地方和崔玉类似。
“我小姑姑,大房的女神。她和你差不多,外表看起来很柔,但内心十分坚韧,所以——”
大房在听欧阳北说起的时候就很感兴趣,待从监控上看了第一眼后便遭受强烈的冲击。那种急切和热情,喜欢又不太敢触碰,围着团团转却不知道怎么对她好的样子,崔玉只在他十多岁的时候看过。那一刻,她遭受了重创,陷入极度自我怀疑中。
“她和大房的小叔青梅竹马,谈了蛮多年恋爱,但是一心在舞蹈上。房家本来就不太同意他们在一起,后来勉强忍了,但她为了跳舞一直不愿结婚生孩子,所以后面坚决不同意。小叔闹得很凶,小姑姑也很坚定,但最终没好结果。大房很仰慕小姑姑,她做什么他都坚定支持,后来小姑姑受伤他也跟着和家里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