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
那是第几个被他挖空大脑抛而弃之的导师?
文特记不起来了。
只是被一个无能的导师当成实验小白鼠,他真是不爽。
“我觉得那教授大概给你下了‘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之类的暗示吧……啧啧……肯定是这样,好好的一人费力去搞什么魔法给小岛降温,不是脑残就是被暗示了啊。”
男人那特意放大音量的呢喃自语让文特止不住嘴角一抽。
他能说目中无人是自己的本性吗?因为她的确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文特当下开始思议怎么以最好的方法告诉这个男人时,艾蒙已经往后一倒,发出无限赞美来。
“诶……漂亮啊。”他毫不犹豫地躺在满地污泥乱草之中,湛蓝的双瞳乱眨着。
“快躺下来看看!”
他没有自知之明地伸手拉扯文特的衣袖,恐龙般的蛮力让文特一下没把持住紧跟着倒了下去。
“嘶……”
文特吃痛地低吟,他轻抚硬生生砸在土地上的后脑,心中又是一阵愤慨。
“你……”
“这小岛的星空真是漂亮啊。”
就连不满的话语也被打断。
“我们目之所及的这片天空有这么多美丽的星星啊……”艾蒙张开双臂:“你知道吗,在我们视野范围之外,还有更宽广的天空,还有更多数不清看不着的星群。”
黑发男人说出这些话时的表情,就像是在怀念某个过去那般,柔和得像掺了砂糖的开水,文特知道这个形容很莫名,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而他自己就像喝了这杯糖水的暴怒中的人,忽然一下就平静下来,毫无征兆。
是啊。
他还没有看完所有的星星,他还没有走遍这个世界呢。
“文特。”
于是名为冬天的男人,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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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孙子被一个黑发少年推着踏进家门时,年事已高的老婆婆止不住眼泪,她脱下厚重的眼镜,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鼻子。
文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艾蒙用手肘戳了戳他的后背,他才支支吾吾地对自己的外婆说:“对不起,我回来了。”
老人只是抱着他,像每一个长辈那样,来回重复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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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蒙住了大半月才离开。
那时候他已经能勾着文特的肩膀而不被一手打开,能在他身边大大咧咧地咂嘴欢笑。
“舍不得我吧。”
那时候的他已经和岛上的人混熟了大半,送行的人真的不少。
这就是所谓的自来熟吧?
“你就不怕你一走,我又一时兴起给这岛降降温冻冻雪糕?”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对话就像挽留一般。
不,那就是挽留吧。
“这可真是大问题。”他故作为难:“不过放心啦,我有事没事就会跑来看看大家,你不会有那种机会的。”
“呵。”似乎是知道还能再见面,文特冷哼了一声:“快滚吧。”
“哈。”男人背对朝阳大笑,与那双冷色的双瞳着实不符。
“我还会回来的。”
他这样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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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承诺终究只是承诺。
谁都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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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来,那就我去找你好好算账吧。
这个想法,是自然而然从脑子里蹦出来的。
自然到让他事后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缺了一角。
文特什么计划都没有,跟外婆道了声别,收了点东西,乘着一艘挤满游客的船,就这么走掉了。
从漫无目的地寻找,到计划有序地调查,从怀抱希望,到一次次绝望。
从全新空白的地图,被画满一个个鲜红的叉之时。
他在不知不觉中踏遍了自己所能触及的所有地方,他在不知不觉中找了一个人整整四年。
原来他是这么有耐心的人啊。文特止不住嘲讽。
那个告诉他人的视野范围总有极限的男人,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无踪迹。
文特放弃了。
他不会再去寻找那个人了,这样一点点去找,终其一生也无法找到吧。
既然如此,就让你,回来找我好了。
我会成为这世界上所有报刊的头条。
然后让你,不得不来找我。
男人这样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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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
文特重重踹了几口气。
之后的事,她都猜得到了。
汉娜听得出这个男人特意隐去许多细节——或许是没有力气去细说这些细节,只求能将事情全告诉她。
可是为什么呢。
“他说过呢……咳咳……自己有一个妹妹这件事……咳咳”
他咳嗽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样痛苦还要坚持的声音那样令人心碎。
文特一步步走近她。他早就发现她的藏身处,他早就知道她这个隐身魔法的弊端——早在数年前同艾蒙打斗时就明白。
他撤去蒙在她身外的那层魔法,像是掀开一层薄纱,他就这么看着她。
汉娜没有继续动作,没有躲藏,没有闪避,也没有攻击。
男人开始溃散的身体,已经令她无法狠心击碎。
魔力是魔导师生命的源泉。
这件事,她比谁都清楚。
生命的源泉枯竭殆尽,无论是谁都会就此……死去。
白发男人近乎透明的手抚上她的眼角,他注视她湛蓝的双眸,他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不存在于此处的男人。
他的身体再也僵持不住了,他像湮灭于夜空中的烟花,像乱舞在天空中的萤火虫,他自双脚开始溃散,幻化做明绿色的光点,随风散乱而去。
“艾蒙。”
☆、30Chapter.17 永夏之岛
文特随风散去后,温度猛地开始回升,一切快得让人无法想象最新章节网游之天下无双。冰雪消融,冷风迎面吹来,不过几秒就变成惹人烦躁的热风。
汉娜重回地面时,森林和高山已经褪去白衣,云雾散去,太阳升得高高的,不知疲惫地散发热量,温暖全岛。
她踩上混浊着雪、水和沙土的大地,循着记忆找寻回去的路。
不久之后,她看见格雷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朝她跑过来,赤/裸着上半身,肌肉黏着汗水,一边低喘一边对她大声说:“你他……你到底跑哪去了!”
那是近似于呵斥般的话语,可疑的发音似乎是某个不文雅的词语,却让汉娜忍不住笑意。
格雷被汉娜那刻意压制的笑声搞得说不出话,找了她半天而堆积的满腹牢骚也就此泄气。
“怎么回事?”格雷勾眼,将手掌当成扇子为自己扇风,说:“雪都化了全文阅读校园全能高手。”
忽然上升的高温是事件解决的标志,却也是让少年烦躁的罪魁祸首。
“嗯……都解决了。”汉娜抿抿嘴,一想到刚消化进肚里那个漫长清淡又带着忧伤的故事,她的笑容就有些暗淡。
那是他和他的故事,她这个有幸得以成为旁听者的人,就好好守护秘密吧。
于是她轻描淡写地说:“那个人找到他想要的东西……的线索,已经先走了。”
汉娜有意避开这个话题,格雷就不继续往下问。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洛基的任务报告就交给你了……”
汉娜刚想回绝,格雷就插嘴打断她,若有似无地飘来一句:“说到洛基,对了,洛基他啊不小心踩进冰裂的河水里,现在正在旅社休息,脚扭伤了,还着凉,估计要重感冒啊……”
“……”汉娜莫名地心虚了一阵,走路的步伐不自觉变轻了许多。她抱着毛茸茸的大斗篷,边卷起衬衫衣袖,断断续续地说:“这个、任务报告,如果可以的话……就由我代笔吧……”
格雷扑哧一声笑出来:“快回去吧。”
汉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夏的脚步快得那样不可思议,只是他们从山丛走回小村的几十分钟里,目之所及的积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白衣掀去,小岛呈现出原本的面貌。
它就像名二十多岁的少女。
翠绿青葱的树林,被踩得露出黄色土地的小道,或是镶着青石板的长路,还有位于低处,排列杂乱却莫名整齐的房屋。
从这里看去的海滩是米色的,海浪打来时会卷出白色花边。青羽鸟拍打着翅膀向另一边飞去,只留下扑棱棱的声音随风而去。
夏天回来后,小岛越来越热闹,游客一天比一天多,不多时,原本就不大的小岛已经被外来客挤满,像是个被敌军侵占的堡垒。
旅游高峰带来的经济效益让岛上的人们十分高兴,一再挽留三名魔导师大人多住上几天。
接下去那几天三人过得十分悠闲,不像拥簇到岛上的人们那般躁动。
洛基喝喝冷饮,坐在窗边看着一群又一群路人走过来走过去,顺便检查检查汉娜写好的任务报告。
格雷和汉娜则每天都赶在人流高峰期前匆匆忙忙的出门去找汉娜的魔杖,虽说是寻找失物,却也跟普通的游山玩水没什么两样。
“你看起来不怎么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