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达方式历来为大哥所诟病,正经提醒也被当成嘴贱。
秀明怒骂:“你是不是鸡下巴吃多了,胡说八道,越来越不像话!”
“大哥,我很严肃,这是个严肃的问题,请你也严肃对待!”
“严肃个屁!亏你还瞧不起淑贞阿姨,说人家是老媒婆,我看你这张嘴比老媒婆还碎,哪儿像个男人!”
秀明才起了个头,发现多喜走进客厅,急忙熄火。
“赶紧回来,回来我再教训你。”
多喜猜出他在和谁说话,等他挂断后问:“是贵和吗?”
秀明明白父亲在问他为什么责骂弟弟,点头解释:“这小子成天说长道短,油嘴滑舌,也不知跟谁学的。”
多喜叹气:“他这样下去只能找到缺心眼的姑娘,聪明女孩都不喜欢他这号的。”
秀明听了呵呵笑:“他要是能领个缺心眼的姑娘回来您肯定照样高兴。”
“那倒是。”
多喜也笑了,巴不得贵和今天就把那缺心眼的姑娘领回家。
第22章 旧恨
贵和今天心态欠佳,变色龙技能发挥失常,回到家脸青面黑的,活像长满青苔的废弃石像,头顶笼着晦气,冲淡了家人欢聚一堂的喜庆。
老年人最忌讳这个,不一会儿招致多喜数落。
“你这副表情是回来给我奔丧的?干脆披麻戴孝得了!”
贵和干笑赔罪,将脸当做搓衣板揉搓:“最近工作太累,精神不大好。”
千金是在座最关心他的,见他犯愁自己也不乐。
“多擦点防晒霜吧,看你都被电脑辐射折腾成什么样了。”
经她提醒,众人发现贵和当真面如焦土,纷纷担心起来。
贵和趁机婉转地透露烦恼,问秀明:“大哥,咱们家的施工队还招人吗?我想去混几个月。”
这下家人的眼珠都对准他。
秀明惊疑:“你脑子坏了?不是在莱顿干得好好的?你们公司可是知名的上市企业,干嘛放着东海龙宫不呆,跑回来做井底之蛙。”
贵和自嘲:“我在东海龙宫只是只任人欺凌的小虾米,还不如回家做青蛙王子呢。”
多喜质问:“你跟领导闹矛盾了?”
贵和将笑不笑的,额头浮现倒霉二字。
“上次我在回来的路上撞到一个女人,跟她吵了一架。”
“然后呢?”
“没成想她是我们所新来的所长。这不就跟我杠上了吗。”
众人都觉得他这个霉倒得有点大,心里被震得咯噔一响。
景怡会抓关键,忙问:“你们那所长多大年纪?”
“不清楚,瞧着三十来岁,没准已经四毛多了。”
千金和丈夫的思维角度差不多,接着问:“结婚了吗?有没有小孩?”
“单身,不知道生没生过孩子。”
莱顿的人事部有一点好,注意保护个人隐私,员工简历会过滤一遍再对外开放,高级主管的年龄、住址都属于隐私范畴。郝质华是从北京跳槽过来的,刚到公司不久,赵国强这个八卦先锋也还没摸清她的底细。
胜利惊呼:“三哥你完了,遇上个齐天大圣,七十二变整你没商量。”
珍珠料到他要如何凭空断言,扭头叫他闭嘴,秀明却好奇:“为什么说她是齐天大圣?”
胜利兴冲冲说明:“现在通常把超过三十五岁还没结婚的超级剩女称作齐天大剩,这种女人由于长年独身,性格比较扭曲,很难相处的。整起人来也是花样百出,至少有七十二种手段呢。”
该说法与贵和的遭遇不谋而合,他立马给予肯定。
“没错,你说得太形象了,她真是一天一个花样变着方的整我。我做的方案看一次否一次,否一次改十次,害我整整一周没睡过一个安生觉。好容易到家躺下,电话又来了,说方案没过,叫我回去继续改。饭也不许我好好吃,饿了半天出去吃碗面,筷子还没拿稳又来催,气得我好几次想把手机掰成两瓣,塞到那女人的嘴里去。”
秀明不无同情地劝解:“建筑行业不都这样,改图纸是家常便饭,不是有句行话吗?死了都要改。”
“单是改也就算了,她还老贬低我,我做的东西在她眼里就是一坨屎,要求那么高直接去请贝律铭啊,她能请得动我情愿做她孙子。”
多喜看不惯他的戾气,严厉呵斥:“闭嘴,孩子们都在,少在这儿出口成脏!”
贵和装起可怜,头低得像根生长不良的豆芽,揉着胸口抱怨:“我只是发泄一下,不然心脏都快炸开了,哎哟,一提起来就难受。”
说着往沙发扶手上靠,有气无力地央求佳音:“大嫂,给我拿瓶藿香正气液吧,要不来点仁丹也行。”
佳音忙起身去找药,胜利总被贵和戏弄,乐见他的狼狈相,悄悄向珍珠耳语:“三哥最爱捉弄人,这下遇上克星了。”
也不想想贵和是侄女最大的经济援助者,胳膊上立刻留下一个指甲印,还憋着不敢叫出声。
多喜认为贵和纯属咎由自取,已经现出金刚脸。
“这都是你自找的,我给你取名叫贵和就是让你以和为贵,可你老是管不住那张臭嘴,得罪了领导,人家怎么不给你小鞋穿?”
“爸,我都这么惨了,您能不能不说风凉话?”
贵和微弱挣扎,得不到支援,还被大哥狠踩。
“爸说得没错,我看你变成哑巴,人生或许会顺利一点。”
景怡是理中客,在岳父家只充当建设者,不搞抨击批判那一套,冲开岳父和大舅子的火力,向贵和提出友善建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你还是好好跟你们所长道个歉,请求原谅比较好。”
贵和不知好歹地嘴硬:“不行,士可杀不可辱,我宁愿辞职也不能屈服于她的淫威。”
当即被父亲喝止:“你别意气用事,你们公司那么好,出去容易进去难,不能说辞就辞。”
“怕什么,我先用半年时间休养生息,等考到一级建造师证,多得是大公司要我。”
“你每月三万多房贷,不上班哪儿来的钱还?”
“最近朋友找我接私活,成了能解决大半年的房贷。”
“那你吃什么用什么?打算喝西北风度日?”
“您不是要我搬回来吗?那就赏我一口饭吃呗。”
多喜不想变成他任性的后台,气恼拒绝:“这么大的人还想啃老,我坚决不同意!”
贵和本是开玩笑,见他这么绝情更觉心寒,冲家人们讪笑:“看看,爸对我多小气,谁都能回来白吃白住,就我不行。千金,我们要不是双胞胎,我真以为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千金也觉得父亲对三哥太严酷,急忙居中调停。
“你别胡说啊,爸爸是担心你的前途。爸爸,贵和确实挺可怜的,您就别说他了,他要是辞职了,我来养他。”
她难得懂事一回,却被侄女抓住把柄,酸溜溜讽刺:“姑姑又不能挣钱,还不是花姑父的。”
千金真恨大哥不晚一年要孩子,生出个属兔的丫头,专跟她这属龙的姑妈作对,怒叱道:“你姑父的就是我的,不信你问问他。”
维护妻子的尊严是景怡的使命感之一,马上笑着点头:“没错,我的一切都是她的,她可以任意支配,我完全没意见。”
他就是有本事在任意场合不失时机的秀恩爱,本意是放糖,其实往一些人心里灌了酸醋。
多喜在这片刻空隙里来了番深思熟虑,对贵和说:“让你白吃白住可以,但不许辞职,你是个男人,别老想着依靠别人,做人总会遇到坡坡坎坎,不能动不动撒手不干。我要是像你这么没出息,哪会有你们几个。”
晃眼看看窗外,玻璃已完全成为反光镜,外面的景物都融进墨汁里。
七点半了,家里还少个人报到。
他问秀明:“天都黑了,你二弟怎么还不来?”
佳音正好回来,递药给贵和,顺便答话。
“说是开会,要晚一点,美帆出去接他了,可能快到了吧。”
多喜这才注意到美帆消失好一阵了,大概一直在外面等丈夫,她对儿子一往情深,比王宝钏还痴情,纵然再娇贵些,自家也不能亏待了她。
美帆在停车场等了足足四十分钟,地面上的银灰越积越厚,像洒了一层霜,泛着幽幽的寒气。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她还没登高呢,只是站在平地就已经“冷清清,一片埋愁地”了。
赛亮总算来了,见伊人期期艾艾等待,没表现出一丝怜惜与愧疚。
美帆内心更如残月凄凉,含怨质问:“不是叫你早点来?因为你,我都难堪死了!”
大嫂和小姑子都与丈夫出双入对,只她一人孤零零的,好似飘零的柳絮,嫁与东风春不管。
诗人没法和数学家谈恋爱,一个满脑子月光蝴蝶和星子,一个只知道一二三十五六七。
赛亮的大脑结构和数学家差不多,处理不了妻子过剩的情感,索性不理她,沉默又被当成了无情。
“你的操守都是留给外人的,对我不仅冷酷傲慢,连基本的时间观念都不遵守,亏我还一再迁就,到头来只会越来越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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