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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 (一夏天)


  “真不要脸啊,不过也说明他这人很精明,您这么有能力,是行业内的业务标兵,我是老板也会想方设法挖人。”
  郝质华一点不喜欢这样的夸赞,她的第一属性是女人,其他头衔都居于后,可人们只看重次要属性,否定她的基本魅力,说明作为一个女人她很失败。
  看到她忧伤的神态,贵和像目睹落水者,想方设法施救,双手撑住办公桌,上身前倾斜,轻声问:“郝所,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吧?”
  郝质华眼珠里聚起光亮,轻轻点了点头。
  他又问:“那您相信我吗?”
  这次她笑着说:“嗯。”,已料到他会问什么。
  “我一直很奇怪,您三观这么正,当初怎么会看上梅晋那种JP?是被他骗了吧?”
  郝质华的负能量满了,急需吐黑泥,迟疑片刻开始话说从头。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北京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策划,人很勤劳,办事踏实,而且对人很有礼貌。我们因为工作的缘故合作了多次,慢慢熟悉了,他是北京人,父亲经商失败自杀了,留下很多债务,他为了还债,将唯一的住房变卖,带着母亲搬到河北居住,每天乘两小时火车上下班。我觉得他能替父亲还债,肯定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对他很有好感,后来他主动提出交往,我就同意了。因为他小我五岁,我父母很反对,我还跟我爸闹僵了,擅自和他领了证,执意去北京发展。”
  她远比贵和估计的天真。
  “这么说您一开始跟他是异地恋?怪不得呢,那异地恋多不靠谱,都不好探查对方底细,他假话编得天花乱坠您也不知道。”
  “他母亲也来申州看过我,跟我介绍的情况和他本人说的差不多。”
  “废话,人家是母子,当然相互包庇了,郝所您就是被他们坑了。”
  “可能吧,也怪我太容易轻信别人,而且结婚头几年也过得很快乐,就更没防备了。”
  结婚时她正好三十岁,技术和工作经验已积累到能够自立门户的高度,到北京的第二年就在梅晋提议下成立设计公司,他任总经理主管行政和财务,她负责做项目。
  梅晋深谙商场官场规则,国内的经商环境就是他大展身手的舞台,再辅以郝质华出众的设计能力,公司发展迅猛,很快还清贷款,没几年就扩大为两百人的中型企业,年产值过亿。
  也就是从那时起梅晋露出了本性,在外拈花惹草,绯闻不断。郝质华忙于工作,又出于对他的信任未曾察觉。后来风言风语增多,她才后知后觉了解到丈夫出轨的实情。这打击太沉重了,东窗事发的头一年她活得暗无天日,每天都沉浸在悲痛愤恨中,无人时以泪洗面,人前还要打起精神处理公事。梅晋假意向她忏悔,做出痛改前非的样子,背地里依然故我。
  到了结婚的第七年,一个惊天秘密暴露,梅晋居然在外面有了私生子,而且不止一个。婚后郝质华也做过备孕准备,可梅晋声称事业优先,生孩子的计划暂缓,她还以为他真的不想要孩子,到了彼时才明白原由。她是公司的顶梁柱,丈夫怕她怀孕后耽误赚钱,于是哄着她避孕,却在外面购置新巢,和情妇们生儿育女。
  这事让她完全绝望也彻底清醒,坚决提出离婚,聘请律师开启为期两年的离婚官司。期间梅晋耍尽各种无赖,向她做了人性阴暗大展销,她羞愤欲绝,终于狠狠暴打那男人,让他在医院呆足半个月。梅晋告她家暴,法院建议他们庭外和解,假如女方不能征得男方谅解,将依据刑法判处两年以下徒刑。
  郝质华的律师竭力斡旋,梅晋最终同意离婚,但家暴案的和解条件是郝质华必须放弃公司股份和夫妻共有财产净身出户。她一心只求自由身,答应了这一要求,带着满身伤痛回到申州。
  九年光阴换来一场浩劫,代价诚可谓惨痛,最叫她刻骨铭心的是梅晋翻脸后说的那些恶言恶语。
  “他说男人的本性就是好色,只对女人年轻的肉体和鲜嫩的美貌感兴趣,如果绕过外貌去追求一个女人的内在就是别有所图。他就是这样,当初追求我是因为我很有能力,能帮他成就事业。他当我是他的合作伙伴,从没视作女人来看待。”
  郝质华拣选了比较文雅的片段来向贵和举例,其余那些彰彰在目的羞辱她不愿回想,统统锁进记忆黑匣子丢弃在海洋深处。
  贵和见多了有钱男人喜新厌旧滥情绝情的事例,郝质华的遭遇最令他愤怒,拍桌骂道:“这梅晋太可恨了,说他是陈世美吧,他找的又是洛小姐那种次货,说他腹黑吧,他还敢把肚子里的坏水全倒出来给您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他以为他这辈子吃定我了吧,毕竟我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在他出轨之初还要死要活地求过他,所以说女人真不能犯贱,有过一次就会被人永远轻视。”
  郝质华真后悔当初为挽救婚姻所做的一切努力,那就是一颗颗粗长的铁钉,将她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
  贵和不喜她的消极,认真劝导:“您那是真情错付,能坚决离婚就算有气节,以后他再骚扰您,您别理他,岳董也说了工作上您想回避就回避,他会帮您挡驾。”
  郝质华强笑点头:“谢谢你赛工,你又帮了我一次。”
  突如其来的感谢像热风吹红了贵和的面颊,他连忙憨笑:“您干嘛客气啊,您帮我的次数还少吗?朋友就该礼尚往来,这样感情才深。”
  他见上司形容疲倦,不方便再逗留,说罢告辞离去。郝质华打开文件夹看了一会儿方案,忽然纳闷,她怎么会把那么私密的事告诉赛贵和呢?泄露隐私是职场大忌,她这种不可思议的信任从何而来?
  今天贵和迟了两小时下班,到家后家人们已吃过晚饭,他走进客厅,正听到珍珠在向秀明诉苦,说美帆老占用她的房间,已对她的生活造成极大的不便。
  贵和看看周围,问她:“你二婶不在家?”
  珍珠小嘴一直撅着:“二婶和妈妈去超市了,她不在我才敢跟爸爸商量。”
  贵和趁机向大哥进言:“珍珠说的是件正事,二哥二嫂总这么分居不是办法,那断掉的手指不尽快结回去就会坏死,两口子长期分居,感情也会越来越淡。”
  秀明很苦恼:“是啊,本来就够淡了,再淡就淡出鸟来了,我也正发愁呢,可又不能找你二嫂说。还得等小亮回来做他的工作。”
  据说赛亮又是两三天不见人影,刚才佳音打电话问候,他自称十点左右回家。秀明和贵和约好等他回来进行谈判,然后待在客厅守株待兔。
  十点半赛亮披星戴月返回,立刻被包公脸的大哥截住,逼迫他去多喜坟前说话。
  贵和接到消息下楼,他到场前慧欣先与秀明赛亮相遇,老太太正要进家门,见他俩夜游神般铁面冷齿地走来,停步问:“你们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大冷的天就不怕感冒?”
  秀明笑得比猴子上树还快:“我们三兄弟想商量点事,阿姨您回去吧。”
  “什么事啊,非得大晚上跑这儿商量?”
  “一点家务事。”
  慧欣叹着气进门,打开院子里的灯,好给他们多一些光亮。
  两分钟后贵和来了,秀明怨他动作慢,他说他怕会议时间长,出门时特地撒了泡尿,谨防憋着。
  秀明不悦:“今天长话短说,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给他糟蹋。”,接着以黑社会老大的口吻招呼二弟:“我说你什么时候接你老婆回家?总不能让她一直住在珍珠房里吧?”
  赛亮昂起铜头铁脑:“您直接赶她走就行了,干嘛跟我说?”
  “她是没人要的野狗吗?她是你老婆!”
  秀明一开火就招来大规模反击。
  “当初是你们把事情闹大的,要是那天晚上你们没有兴师动众地讨伐我,她就不会有这么高的气焰跟我长时间斗气。俗话说戴花不戴刺,传好不传恶,你们全部反着来,拼命协助她把我打造成恶毒渣男,她现在要学出走的娜拉,我能有什么办法?”
  二弟是靠嘴吃饭的,秀明最笨的恰恰是嘴,招架不住忙拿出盾牌,指着身后的墓碑说:“这些话你别冲我来,去对爸说,看他会不会夸你。”
  赛亮觉得他就是个做了断骨增高术的侏儒,虚有其表,随口冷刺道:“大哥就这么没自信吗?既然当家做主就该凭本事德行服人,干嘛老拿爸做令牌,离了爸的权威你就直不起腰杆?”
  贵和双手抓住大哥的胳膊,像拖着一条呜呜发狠的大狼狗,苦恼地劝赛亮:“二哥,我们知道你口才好,家里没人说得过你。可你跟我们斗嘴没意义啊,夫妻不能长期分居,您和二嫂都闹了十来天了,也该想办法收场了。不然你们一家吵架,几家担心,大家都过不安生。”
  赛亮不是浑人,条件允许他都愿意讲道理,允诺马上去办这件事。
  他大步流星地回到家中,径直来到珍珠的卧室,一扭门把发现房门反锁,便用力敲击。
  美帆胆小,习惯锁门睡觉,听这阵仗知是丈夫来了,故意尖声问:“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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