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营长不得擅入,你是何人?军营中为何会有女子?”
长孙炽微皱起眉,却没有睁开眼睛,只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
“我……我是夏姑娘身边的侍女,想找皇上问些事情。”
·
长孙炽瞬间睁开眼,开口道,
“让她进来。”
士兵放了行,营帐被掀开,有人慢慢走进来。
长孙炽抬头看着来人,神情冷淡,
“什么事?”
来人正是跟着夏拂衣一路跟来的抚嫣,她头也不敢抬的跪下来,声音颤抖,
“我,我是想来问问皇上,拂衣姑娘为何还没回来?”
长孙炽皱起眉,
“她有任务,去查探地形了。”
“可拂衣姑娘说过,”
抚嫣鼓起勇气稍微抬头,看着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依旧觉得心动不已,却被更多的担忧压成了淡淡的苦涩,
“拂衣姑娘临走之前告诉我,最多三日后便能回来。”
长孙炽心底微微一动,压住一点不祥的预感,不动声色道,
“或许中途遇到其他好地形,耽搁了时间也未可知。”
“不会的,”
抚嫣却回答得很肯定,
“拂衣姑娘本就不想走,她……她根本就不想离开您身边片刻,就算当真有其他事吸引了她,她也绝不会逗留的,可现在都过去五天了,她还没回来……我觉得……”
她垂着头看不见长孙炽的表情,便不知道皇帝此刻已经冷了脸,浅色的眼瞳里渐渐盈了些恐慌,却又很快被他强子镇压下去。
他面无表情的坐着,俯视下方深深叩头的人,
“如果没记错,你当初是给她下过毒的,我怎么能相信你?”
抚嫣微微一颤,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我……我若是敢骗了皇上,之后定然随您处置,当初是我鬼迷心窍,惦念不该惦念之人,甚至还想对拂衣姑娘下手,可后来在我将死之时承蒙拂衣姑娘不计前嫌救我一命,虽然抚嫣只是个下等人,但救命之恩我不得不放在心里。”
“你最好没有说假话。”
长孙炽站起来,冷冷看她一眼便大步出了门。
·
又是两日过后。
早上还是烈日暴晒的大漠里,下午便突然下起雨来。
那个彻底被封了口的峡谷里散发着一股难言的腐臭味道,就算漫天的雨水也没能将这味道冲散些许。
连棠和清泽靠在石壁上,听着里面传出的兵戈相交之声,和男人不断发出的哀嚎惨叫,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难以掩饰的忧色和隐隐的恐惧。
“怎么办?”
连棠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都已经快要彻底筋疲力尽,可里面那人却这两日来却似乎越杀越兴奋,最开始还使用万剑归宗,待到人越来越少却是开始亲自入了战场,狼入羊群般的开始了一场屠杀,甚至已经隐隐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
清泽咬了咬牙,问道,
“还剩多少人?”
连棠摇了摇头,
“不足一千。”
第2142章 【上邪】怪物
两人眼中都藏着巨大的惊骇,浪潮一样的又被他们自己生生压下。
这实在是非常悚人听闻的一件事情,即便他们有这样天助般的地形优势,却也从未见过有人真的能凭一己之力屠杀上万人的,甚至这里面的士兵不止一万,而是整整超过了三万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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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传奇。
一夫当关,三万人都不得过,却更像是一则荒诞的神话。
夏拂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难道真的是杀神降世么?
他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这样的惊叹。
却又接着起了点不可说的隐忧。
这样一个杀孽无数的人,对陛下钟情,却又自有主意,不受控制,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好事。
“咱们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吧,就算她再身手强悍,身体也已经濒临极限了。”
两人立刻回到眼前,一同闭上眼睛。
·
正如清泽所说,夏拂衣再如何身手强悍,身体却也已经快要彻底崩溃了。
万剑归宗的每一次施展都需要抽取极多的内力,她这些天来几乎每日都在透支内力,因此最后亲自入了战场持剑杀人根本就不是因为走火入魔,只不过是她的内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万剑归宗了。
可她总是懒得解释,即便看出了连棠和清泽的想法,也不想说一句话。
又一个不自量力的人扑上来,被她一剑穿透,狠狠一划直接剖开了半边身体,血色四溅的同时她毫不停顿的旋身急退,躲开身后的攻击。
她其实也受了不少伤,在现在内力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即便知道哪一剑会让自己受伤,她也常常有心无力,最后她干脆换了不要命的打法,不管不顾的杀招连连,自己身上也积累了越来越多的伤口。
直到此时她甚至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了。
剩下的所有士兵都在这场一面倒的屠戮中陷入疯狂或者绝望,他们有的人还在拼命往上扑,有的人却已经不敢再上,绝望的躲在一旁不愿被她发现。
直到又一个人被她斩掉了头颅,终于有人发出嘶哑恐惧的声音,
“怪物……”
这声音逐渐变成歇斯底里理智全失的大吼大叫,
“怪物!怪物!”
喷溅的血溅上她苍白的脸,她在雨中抬起眼眸,万剑归宗的过度使用使得她眼中金色至今未褪,混和着眼下的血红泪痣,有种遇神杀神般残酷的漠然。
那人最后的一声尖叫被斩断在断裂的喉管里,破碎成扭曲的尾音。
·
等到长孙炽率人赶至峡谷外时,大雨已经渐渐停下来。
强烈的腐臭味混和雨水黄沙的味道一起飘过来,所有人几乎都变了脸色。
如此浓重的尸臭味,简直叫人难以想象到底死了多少人。
“陛下!我们先派人进去……”
话还没说完,那将士便看见皇帝翻身下马迅速朝峡谷入口处跑了过去。
其他人都是大惊,立刻跟上前去。
脚步声刚一踏进入口便有人警惕的站了起来。
“谁!”
清泽一声厉喝后怔住了。
第2143章 【上邪】你做得很好
夏拂衣的动作已经完全只靠本能支撑。
又一个士兵扑来的时候,她甚至眼睛都没抬,可没等她的剑穿透那人的身体,眼前先有一个黑影降下。
奔涌的带着怒气的可怕剑气生生撕裂了眼前举着剑的士兵。
雪亮的寒光掠过眼前,叫她反射性的眨了眨眼,然后抬起头去。
长孙炽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手中封疆剑还在往下淅淅沥沥的滴血,下一秒却轻轻划破空气,从她耳畔掠过。
身后传来皮肉破裂的声响。
四周还剩下不少人在不断的扑上来,按理来说情况已经危险,可夏拂衣却一下子连本能都放弃了。
她毫无预兆的倒下去,倒进了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抱。
男人单手抱着她砍掉一颗脑袋,点着地面急速倒退,那些跟随而来的援军早已下了战场,沉闷死气的战局瞬间转变。
皇帝已经退出了峡谷。
他扶着夏拂衣在石壁下坐下来,面上没有表情,动作却温柔极了的将她的脑袋靠入怀中。
随后叫下属取来水,给她润了润干裂起皮的嘴唇。
夏拂衣半睁着眼看他,淡金色的眼瞳似乎没有焦距,却在拼命的想要看清。
长孙炽沉默的给她喂了水,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
“睡吧,我带你回去。”
夏拂衣还是不肯闭眼。
她死死的盯着长孙炽,强撑着精神,抓着他衣襟的手指微微收紧,竟然有些委屈的样子,却又倔强得要命。
长孙炽闭了闭眼,额角却连青筋都蹦起来了。
旁边的连棠清泽冷汗直流的后退几步,一时间被这暴怒的皇帝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可不到片刻,牙关还紧咬着的暴怒的皇帝,却低下头来,温柔的用嘴唇碰了碰夏拂衣的额角,轻轻说了一声,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做得很好。”
夏拂衣终于满足了,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放任自己沉入了黑暗,抓着男人衣襟的手指也松开来。
几乎在她闭眼的刹那长孙炽便变了表情。
他单手扯开肩上的披风,呼啦啦一卷便裹住了夏拂衣。
随后男人站起来,将人也横抱在怀里。
他几步踏上石堆,静静看着面前修罗场般的画面。
近三万人的尸首横七竖八的陈列在巨大峡谷中,血和雨水混和,几乎要积成一片猩红的海。
有跟随他一起来的将士,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惊骇又恐惧,声音都几乎要破了,
“这……这都是夏姑娘一个人做的么?”
连棠和清泽两人对视一眼,算是默认了。
那人彻底的说不出话来,忍不住转头去看窝在皇帝怀里的人。
她被厚重的黑色披风裹着,紧靠在男人怀里,只露出半边苍白到透明的脸颊,睫毛纤长还沾着雨水,呼吸轻缓而疲惫,眉心微微皱着,几乎有些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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