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过了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来,你不能给我多一点时间吗?】
【程致远,程致远!】
手臂间的男人始终没有反应。
沈翩跹哭着抬头,天光远远的折射下来,海面还有那么远,那些淡淡的光芒落在她黝黑而湿润的眼睛里,顺着新的眼泪流了出来,消失在水中。
这一眼之后,她转身抱住了还在下沉的男人。
她按住他还在流血的伤口,在海下,慢慢的,近乎虔诚的贴上了他苍白的嘴唇。
最后一口空气被艰难而缓慢的渡过去,少女的舌尖温柔而小心的扫过他的齿关,然后退了出来。
她的手臂紧紧扣在他的背后,脸颊贴在他跳动已经十分缓慢的心脏边,闭上了眼睛。
他们安静的下坠,在透明而无垠的蓝色水波里,朝着无限黑暗的更深处坠落,像是互相依偎纠缠生长的藤蔓。
生于一处,长于一处,也归于一处。
第1507章 沈翩跹,拜拜了
直到她感到一阵温柔的托举。
少女的意识从黑暗边缘被模糊的拽了回来。
睁开眼睛,茫然而模糊的视线里映出半张熟悉的脸。
是,严逸。
他穿着潜水服,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同样穿着的人。
他朝他们做了个手势,然后沈翩跹便感觉自己抱着程致远的手要被掰开了。
她突然挣扎起来,直到严逸按住她的脑袋紧紧盯着了她的眼睛。
那双熟悉的狭长双眼里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冷静一点,你们只是暂时分开,否则我们不好救人】
她终于松开了手,嘴唇无力的张了张,鼓出来一串泡泡,过长时间的无氧状态让她的意识越加涣散,下一秒严逸扯下自己潜水服上的氧气管,塞进了她的嘴里。
沈翩跹立刻本能的吸了两口,然后便被严逸带着往上游去了。
而视线里,程致远也同样被人托着跟了上来。
他依旧闭着眼睛,胸前的血迹已经很少了。
眼睛又忍不住酸起来,她紧紧的盯着他,直到天光越来越亮,他们破水而出。
·
“你们准备上船,”
严逸扯掉面罩,一边将沈翩跹抱上救生船,一边对浮上来的一个特种兵道,
“我带他们回那边船上,程致远的情况不好,需要立即救治。”
那人点了点头,把程致远交给他转头就又潜了下去。
这个位置就在楚衍的船边,而他们现在所在的救生船,就是程致远开过来的那一艘。
而此刻,船下正有不少黑影,无声而快速的朝岸口潜行而去。
这些沈翩跹都是看不到的,她趴在船上,紧紧揪着程致远的衣服往上扯,不过最后还是靠严逸施力才终于把人弄了上来。
她浑身湿淋淋的,立刻就趴到了男人身边,颤抖着手要去摸他的心跳,却好长时间都不敢伸手。
直到严逸也爬上船,看着她的样子默默半蹲下来,直接将她的手按在了程致远的胸膛上。
沈翩跹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恐惧而慌张的屏住了呼吸,直到掌心里传来极微弱,却的确存在的跳动。
像是失去全部氧气的黑色空间里突然出现了小小的通风口。
她僵了片刻,便得救般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一边急促的喘气她一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严逸垂下眼睛,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一边脱下潜水服一边转身启动发动机。
而就在救生船划开水面开始朝对面的游轮而去的时候,高处突然传来懒散带笑的喊声,
“嘿,沈翩跹。”
金属音质的,华丽又微凉的,传进沈翩跹还迷迷蒙蒙的耳朵里,她打了一个激灵,立刻仰起头来。
游轮高处,她昨晚睡觉的八层露台上,那眉眼风流的男人正靠着栏杆撑着下巴,朝她笑着挥了挥手,
“再见了~”
“我才不要和你再见!”
沈翩跹死死盯着他,眼眶通红,声音嘶哑,
“就算再见,也只会是在法庭上,在你等待审判的时候,我会去好好看笑话的!”
男人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样子,撑着下巴望了一眼远处,声音闲闲的,
“那看来是没办法再见了,这世上没有人有资格审判我。”
他又笑眯眯的低下头来,吊儿郎当的对她道,
“不再见,那就拜拜吧。”
“沈翩跹,拜拜了,有时间的话,记得陪初阳玩玩,她喜欢你比喜欢我还多。”
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落地窗里,白色纱帘被海风鼓起来,遮住了他的背影,直至他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沈翩跹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她咬着牙低头紧紧按着程致远的伤口。
这世上真是没有比楚衍更可恨的人了!
她想。
救生船哗哗的划开蓝色海面,她们朝着远处的另一艘游轮越靠越近。
第1508章 最后的花冠(大结局上)
·
那是沈翩跹消失的手机。
男人修长的手指弹钢琴般敲击在屏幕上,对话框里有黑色字体不断的出现,又总是在停顿之后快速的被删除。
【初阳,我是哥哥,你起床了吗?程致远有没有揍你?有没有给你饭吃?你......】
手指微顿,又按下了删除键,全部重新来过。
【初阳,你猜我为什么会用沈翩跹的手机?因为我们玩了交换手机的游戏,你以后要是想给我发短信记得发给沈翩跹......】
顿了顿,他像是想了一会儿,点了发送,接着又继续打起字来。
【初阳,你每天要记得按时吃饭,早睡早起,不要熬夜,例假来的时候多喝热水,没有人陪着你的话不要出门,别随便跟着陌生人走......】
又顿了顿,再次全部删除重来,这一次停顿了很久,他才慢慢打道,
【初阳,我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遇见喜欢的男人,这么设想的时候虽然挺不爽的,但是你如果真的喜欢他......】
他又停下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像是有些失神,好半天后他才扯了下嘴角,又将内容全部删除了。
最后一条内容他打的非常慢,像是将所有心情都装了进去,拼音一点一点成形,最后那个短短的黑色句子跃然屏上,发送了出去。
【初阳,哥哥爱你】
他从微信里退出来,然后点开了音乐播放器。
这部手机是他昨天收来的时候就细细查看过的,所以里面有些什么歌曲他全都了然于胸。
最近听的最多的一首,是星辰之王的主题曲,由男女主角合唱的,名叫最后的花冠。
楚衍躺在床上,点开了这首歌然后把手机随手丢开在床上,翻了个身趴在了枕头里。
钢琴前奏响起,海风带着潮湿的水汽扑入落地窗,少女清越的歌声通过手机传出来,有点失真的模糊,
【星辰辉煌
黑夜无尽
崩塌的城池破碎的灯光
奔袭在阴影中的我和你】
他在歌声里朝窗外望去,那里天光大亮,海浪起伏,白鸥的翅膀掠过水面,呼啦啦的朝岸边飞去。
而在那遥远的海岸上,是一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
是他也曾抱着赤子之心降生,心怀过憧憬与热爱,后来却被击碎了所有幸福可能,从此只剩回忆与仇恨的冷酷世界。
【记忆作珍珠
陨石作花雨
远去的黎明呼啸的海风
至少存在过的花冠和印记】
歌声带着复杂矛盾的情绪,就像那个本身就矛盾的强大又脆弱的少女。
门外开始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隔壁的房门大约是被人打开了,随即这脚步又谨慎而快速的朝这边靠近。
楚衍却像是没有听到那些声音,在沉郁又莫名带着希望的音乐里,他依旧看着窗外的大海,眼睛失去焦距的出着神。
在那个方向,少女大约正满心焦急的抱着她的爱人,在他耳边说一些让他醒来的情话。
其实倒也不算是只剩仇恨。
楚衍微微勾起唇来,在床上动了动,把厚厚的被子蒙到背上,好像那上面还带着少女的体温。
第1509章 闻着你身上阳光的味道,我就来了(大结局下)
【于星辰绽开那一朵花
开放在累累白骨里
杀了我之前让我最后再看一眼
即便长夜无尽
我还有你冰冷的眼睛
笑着送我走吧
在来世还来得及找到你
这一路星光相随
便算我给你最后的成人礼】
我这一生,一半浮华,一半孤独,一半是我,一半不是我。
前半生没有爱过人,爱我的人却死了。
后半生爱上一个人,我却又要死了。甚至连告白都来不及,也不敢出口。
他在被窝里伸手,从衣兜里取出来一个小小的只有一个按钮的遥控器,在脚步声来到门外,有人即将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按下按钮,然后闭上了眼睛,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都是阳光的味道。
楚衍勾起嘴唇笑起来,那大约是他后半生里最单纯也最灿烂的一个笑容,像是一夕回到多年前,他依旧是那个明亮飞扬的天之骄子,在凛冽的寒风里也敢开着敞篷车在帝都的繁华街道上呼啸而过,音响里播放着劲爆的重金属,后座上坐着她古灵精怪大吼大叫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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