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米果,上一秒还在哽咽流泪,这一刻,却突然噤声,呆呆地撑着双目,看着近在咫尺的岳渟川。
四周的人声,忽然间消失了,她又听见雨声,和自己心脏里,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压力,骤然间变小,他撤回手指,但顺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他微微蹙眉,但是眼神和语气都非常温柔,他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话题巧妙地被他带入另一个她纠结的界面上,她前世是鱼,瞬间就忘了之前的暧昧,于是她垂下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回答他,“我想留在殡仪馆。”
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膝头,听到她的回答,他那修长的手指在军裤上弹动了一下,对她说:“抬起头,看着我,再说一遍。”
她愕然,抬眸,看着他。
寒星般的黑眸,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高山挺俊的鼻梁,还有线条坚毅的嘴唇。
他是它们的主人。
她像是受了蛊惑一般,重复,清晰地说了一遍相同的话。
他深深地回望着她。
“这就是我给你的建议。做自己喜欢的事,远比出卖廉价的快乐,更值得人去尊重。”岳渟川说。
做自己喜欢的事,远比出卖廉价的快乐,更值得人去尊重。
米果低头,咬着嘴唇,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岳渟川看着她,“想听个故事吗?”
“嗯?”她抬起头。
“有一个年轻的男孩,他的父亲是一名消防员,在男孩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在一次救援行动中永远的离开了男孩和他的妻子。男孩很伤心,日夜思念他的父亲,他立志成为父亲那样的英雄,他发奋学习,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军校。他的母亲知道他的理想之后,反应强烈,她给了男孩一巴掌,她说,你要是当消防员,就离开这个家。男孩还是做了一名普通的消防员,为此,他的母亲,整整一年的时间,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男孩很愧疚,也很难过,他觉得一向疼爱他的母亲不再爱他了。一次出警,男孩因为救一个婴儿被困火场,几小时生死不明,最艰难的时候,他听到了火场外隐约传来熟悉的呼唤声,他的母亲来了,她用熟悉的歌声鼓励男孩坚强,最后,男孩和婴儿一起获救,当他踏出火场,重获新生的那一刻,他的母亲却转身离开了。男孩很忐忑,以为等待他的,还会是无言的抗议和紧闭的家门,谁知,休假回家时,他的母亲亲自在楼道口迎接他,家里的餐桌上,也摆上了他最爱吃的菜肴。他问母亲,为什么忽然原谅他了,他的母亲回答说,你救人时的样子,很帅!妈妈以你为荣。男孩和母亲就此和好,男孩也以为,那就是母亲原谅他的原因。直到很久以后,男孩和母亲闲聊提起过往的事,他的母亲才告诉他,真正促使她原谅儿子的原因,其实只有很简单的两句话,那就是,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的母亲。”
岳渟川看着眼眶微红的米果,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没错,男孩就是我。米果,我告诉你这个故事,就是想让你明白,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哪怕今天你们互相仇视,互相憎恨,但终有一天,你们会发现,世间最割舍不掉的,就是亲情,在无所不能的亲情之下,你所做的一切,都将得到宽恕和谅解。它的实现,只是时间问题。米果,最后我想说的是。。”
他再次抬起手,落在米果那乱蓬蓬的刘海上面,语气轻柔地说:“你受委屈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哭了(求月票)
听到他的话,起初,她有点愣,原本就比别人大上一圈的眼睛,那一刻就显得愈发的黝黑清莹,仿佛是没有边界的星辰,遮挡一丝云彩都嫌冗余。
她看着他,几秒钟之后,她忽然吸了吸鼻子,猛地垂下头去
再然后,岳渟川就不淡定了。
她在哭,看样子,肯定是哭了。虽然她竭力掩饰,可是一耸一耸的肩膀,还有小鸡啄米一样,频频点头的动作,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不一会儿,她的手背就打湿了,而当他有些迟疑的,但最终还是把手落在她发顶的一瞬间,“呜----”她突然猛地抽泣了一声,然后拉着他的衣摆,倒向他的胸前。
“呜呜------”
他的手僵在半空,低头,看着怀里委屈的女孩,“不哭了。”
“呜呜呜--------”哭声渐大。
“不哭了,米果。”发现附近有人在指着他们窃窃私语,他微微蹙眉,稍稍斜了下身体,把她挡靠在角落里。
“呜呜呜呜---呜呜---”阵势愈发大。
他不劝她了。
揉了揉眉心,然后,手无比自然的落在她的脊背,她是真的在伤心,他感觉手指间抖动的频率和幅度,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个没有经历过人生挫折的女孩,一个被父母呵护着长大的娇宝贝,突然,有一天,她的象牙城堡轰然崩塌,所有亲善和蔼的面孔,都变成了狰狞吃人的恶魔,她这么单纯,这么善良,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这一刻,岳渟川忽然明白了困扰他的情绪,是什么了。
他心疼她。
从避雨的人群中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这么做了。
掌心带着他的温度,他的抚慰,熨帖在她的背上,她的泪水浸透了他的军衬衣,穿过他的肌肤,淌入他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动了一下,然后,她意识到了什么,想起来的时候,却被他压在胸前。
“怎么,利用完了,就想溜?”他的语气戏谑,带着一丝旁人极难察觉的情意。
米果挣扎了一下,轻轻一推,就把两人分开了。
鼻息间氤氲的,还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她鼻头红红,眼眶红红,嘴唇也是红红的,迅速地瞄了一眼被她祸害过的‘犯罪现场’,那一大片隐隐显出肌肉轮廓的浅绿色军衬衣,嗫嚅着说:“我。。我。。。”
傻了吧。
米果恨不能敲碎她的笨脑袋,一句道歉的话,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实质的内容出来。她也真是有够笨的。
忽然想起什么,她去掏口袋,可是一摸,才发现她的白大褂忘在米妈妈的病房了,这个发现令她再次陷入沮丧的情绪之中,妈妈要是见了她的衣服,一定会气得睡不着觉吧。
正在纠结的时候,肚子却不顾场合不顾形象的咕噜咕噜地欢唱起来。
“。。。”岳渟川习惯性地揉揉眉心,随即,他唇角一勾,笑出声来。
米果蓦地抬眸,忘了自身形象不佳,急急地解释,“我不是饿,我就是肚子不舒服。。不。。。好吧,我可能,是饿了。”
在岳渟川面前说谎,那是需要一定功力的,她这等江湖小虾,还是歇菜吧。
岳渟川深深地看她一眼,“等着。”
他起身,大步朝住院部大门走去。
刚才避雨的人群散了一些,他猜,或许雨已经小了。
果然,深浓的夜色中,适才的瓢泼暴雨,已经化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飘在空中,室外空气清新,晚风夹杂着雨丝拂面而来,之前的热燥之意,一扫而空。
他回眸,朝角落里的米果望去。
她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对上,她似是一怔,而后,努力朝他挤出一抹微笑。
他大步折回,立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说:“雨停了,可以走了。”
米果哦了一声,跟着他,两人一起朝医院大门走去。
暴雨过后,室外的积水还来不及消退,地上到处是淤泥和被大风刮断的树枝,有的地方,积水很深,走过去,需要格外当心。
岳渟川对这种路段习以为常,他以为米果会需要帮助,因为她的平衡感,一直都不怎么好。谁知,一段艰难的路途走下来,快到医院大门的时候,她连吭一声,都没有。
到了灯下,岳渟川停步,转身,看着和他始终保持着四五步距离的米果,从上看到下,而后,蹙起眉头。
她脚上的白色匡威,此刻,已经变成了灰色,而且走一下,就发出噗呲一声闷响,而她,却似心思恍惚,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虚的。
米果的心思确实不在鞋子上面,从医院出来,一步一步离开米爸爸和米妈妈,她才知道,她比自己认为的更加不离开他们。
听了小姑姑一番话,她了解到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如果说米爸爸和米妈妈为了她,牺牲良多,付出良多,那她,同样的,也深爱着他们。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的依恋着他们,深爱着他们。
她和米拉性格不同,她不会把这种爱挂在嘴边,每天都要向爸爸妈妈强调,她是多么的爱他们,但是她会用行动表示,用眼神表示,用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细微之处,去爱他们,关心他们。
她曾经以父母的快乐,米拉的快乐为乐,觉得亲人的笑容,就是对她最大的褒奖,她也这么去做了,非常努力的,想让家人因为她过得更加的幸福快乐,可是,就如岳渟川所说的,如果一件事,一份工作不是自己真正发自内心去喜欢的,那么,它们终将做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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