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张开嘴,直接让叶羽晨查看。
“左下唇内侧囊肿,直径一点二公分。”叶羽晨皱眉看着他,“少尉,你怎么这么能忍?长了这样的囊肿,你是怎么吃饭的?”
“车长他就是没吃嘛!”上士都觉得心疼,“他嘴里的疮,一开始我们都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天气太热上火,多吃点消炎药就好了。
谁知道他那个疮,老是不消,还越长越大,反复发作。
一吃饭就往嘴里面渗液体,那疼得难受呀,弄得我们车长,吃是没法吃,睡也没法睡。
半个月瘦了五公斤!”
卫生员有点歉疚的低下头,“你们也知道野外驻训的医疗条件有多差,要是在旅部都好办,可是现在情况特殊,他们告诉我的时候,军演都开始了,部队已经就位。
我这儿实在不具备手术条件,就盼着你们来呢。”
蜘蛛忍不住了,“你们这是瞎胡闹!虽然不是缺胳膊断腿的伤,那也不能硬憋着。
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去医院呢?”
卫生员就不懂了,“怎么是胡闹呢?这属于二级救治阶梯,我查过医疗手册,按你们的医疗条件和救治级别,是完全有能力进行这两台手术的。”
卫生员年纪不大,态度却很坚定,“现在是演习期间,一切以实战出发,这也是你们的职责!”
叶羽晨在衡量自己是否具有手术资格,默默不语。
车内气氛有点压抑。
很少开口,一说话就剧痛难忍的少尉,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语速缓慢口气很坚决,“如果你们有困难,那我也不勉强,我手脚没断,绝不退出战斗。
就当我们没来过。”
叶羽晨上下打量他,“你就不怕延误病情?你的囊肿已经形成瘢痕组织,急需手术治疗。
军演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上士急了,怕少尉讲话太痛,他急着回答:“我和车长是老乡,今年咱俩就要退伍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军演,也是最后一次。
要是我们就这样退出了演习,在将来的人生中,我们要怎样跟自己交待?
军医,你知道这有多遗憾吗?
就因为我们长了个疮,就必须灰溜溜地打包回去?
我们不怕牺牲,不怕阵亡,不怕疼痛,就怕丢人!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斗的路上!”
所以大雨刚停,他们就跑来路边期盼医疗队的到来。
叶羽晨的心,怎么也硬不起来,许明湘更是半点想敲他们闷棍的心思都没了。
“接不接?”她问狐狸,带着些许期待。
哪怕做完手术后,这些兵可能会因为雏鹰一队而遭受阵亡的痛苦,她也想让他们适得其所,求仁得仁。
叶羽晨权衡再三,在确定了自己能处理之后,她深呼吸,“好的,这两台手术我接了。
上士的臀部脓肿并不难处理,只是少尉的左下唇囊肿比较麻烦,需要局部麻醉,你能接受吗?”
少尉一拍桌子,豪爽道:“接受!别说麻醉,你就算不打麻药,我都不会哼一声。”
叶羽晨淡然地对卫生员说,“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人手不够。
本来只打算送防暑物资,所以主治医生和医疗队都没到位。
你能当一下我的医助吗?”
卫生员眯着眼审视叶羽晨,有些疑惑……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团灭坦克旅
卫生员不是正规医科大学毕业的,而且资历也很浅,“我,可以吗?”
叶羽晨之前看他神色,还以为被怀疑了,原来他担心这个,“那你们旅有随队军医吗?”
“有,有,我去叫。”卫生员如释重负,“不如你们把车开进营区,我们配合你们手术。”
一听见这话,獒犬、二哈和蜘蛛的眼睛都亮了,这回终于可以妥妥地进坦克旅了。
既然大家都是求仁得仁,那就来吧!
车子再次启动,叶羽晨仔细检查少尉嘴里的囊肿,务必确定自己能做到万无一失。
当她在询问少尉“军演真的那么重要”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拷问自己的内心,军演真的那么重要吗?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纠结,优柔寡断的人。
当少尉给出了肯定的结论时,叶羽晨也有了自己的决断。
军演固然重要,而士兵的健康和生命更加神圣。
幸好她的身份就是军医,她的行医资格和能力,完全能处理好这两台小手术,她才接下他们。
否则,就算打晕他们,她也会将他们送去野战医院。
下午四点,野战医疗车畅通无阻地驶进坦克旅驻地。
只用了三十分钟,流动手术室准备完毕,叶羽晨和卫生员还有坦克旅随队军医一起在做术前准备。
江彬和二哈下车,像模像样地快速搭建护卫岗哨,和小锋一起守在手术车之外。
怎么看,怎么专业。
四十分钟后,手术车上,两张手术床同时展开,叶羽晨和随队军医已完成无菌化消毒处理,手术器械和药品一切就绪。
少尉和上士各自躺下,等待手术。
上士脱裤子露腚的那一刻,整个人红得像一只大虾。
看着他滚圆的光腚,蜘蛛却笑不起来,那个三厘米大的脓肿块,看着就生疼生疼的。
叶羽晨只要拿起手术刀,脑子里便清明一片,没有半点杂念。
曾经,手术台就是她的战场,她的梦想,在这里,倾注了她所有的热情。
现在,她突然想起外公的那句话,“军医军医,首先是军,然后是医。”
可是此刻的她,首先是医,然后才是兵。
熟练地用手术刀在上士脓肿表面做十字形切开,金属切割皮肤的触感,是那样令她安静、沉静,忘记了车外的一切。
接着她小心地吸除脓腔内的脓液,彻底清除皮肤组织,再对脓腔底部进行放置引流,仅用十五分钟时间,就完成了手术。
一气呵成。
脱下无菌手套,她再次进行无菌化消毒处理,准备为少尉手术。
尽管车内有制冷系统,却依然高温不下,她的手术帽和口罩已经被汗水湿透。
坦克旅的军医手脚很利索,和她一起完成消毒,麻醉,铺巾……为少尉车长手术。
囊肿手术显然要复杂很多,叶羽晨先从囊肿两侧的唇红切至粘膜下层,继而用小弯剪刀背面,沿着囊肿周围做剥离。
直到完整摘除囊肿,以及黏连的黏膜,并连术野中的粘液腺也做拆除,整个手术才算完成。
坦克旅军医看了看手表,用时二十二分钟,又一台高质量手术就这样在野战手术车中完成了。
他摘下口罩,大约三十岁的样子,抬头看着车顶,感慨道:“没想到,我军的野战流动医疗设备,已经这么完善。
真是与有荣焉。”
叶羽晨开了剂量足够的口服抗生素给他们,并反复交待了术后的注意事项。
坦克团军医和卫生员特地确认了换药了旅线时间,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少尉和上士同时向大家敬了个军礼。
军人的话不多,一切尽在不言中。
敖犬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们,虽然即使没有他们的出现,雏鹰也会混进坦克旅,但是……
这就是演习,等同于实战,没有皆大欢喜的可能。
“我去叫几个人来拿防暑用品,”军医说,“现在快到晚饭时间了,怎么样,要不要尝尝我们坦克旅的伙食?”
叶羽晨擦着汗,带着甜美的微笑,“不用麻烦其他战士了,这些物资我们几个送下去就行。
顺便检查一下卫生防疫工作,再看看官兵们的健康状况,别还有人身体不舒服却不肯上报。”
她向敖犬他们招手,“来,帮我们把物资送到各个连队去。”
敖犬他们心领神会,抱起药箱就走。
叶羽晨又交待许明湘和小卢,“你们留下,把车子收拾一下。”
她眨了眨眼睛,花豹马上明白,她们还得靠这辆车跑路,“放心。”
会策应你们的。
坦克旅军医对叶羽晨很好奇,一路带着她熟悉环境,一路问:“你的医术的确不错,可是你很年轻,真是后生可畏。
是正规军医大毕业的高材生吧?”
叶羽晨本来是想谦虚谦虚的,奈何时不我待,拐到了个僻静角落,一个手刀就劈晕了毫无防备的军医。
她很快就消失在帐篷群中。
同时,分头行动的敖犬放倒了上尉,特地没敢捂他的嘴。
被简宁用乙醚毛巾放倒的上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满是震惊、困惑,万分不甘心。
他很想问,为什么会是你们……
感性的简宁没时间再顾及他的感受,虽然她心里十分歉疚。
各就各位……
晚餐时间到了,官兵们有序地前往炊事班打饭,野战炊事车上,香味四溢。
闷热的天气稍有缓解,终于有了晚风拂面的感觉。
敖犬很兴奋,声音带着颤音,“老天真帮忙!动手!”
几分钟后,沉闷的爆炸声从不同的角落响起,警觉的坦克旅官兵立刻放下餐盘,寻找炸点。
然而,一股股浓浓的黄色烟雾,从他们上风向飘来,很快就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