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颖又回到女生宿舍去住。
自从王桂香出事,宿舍大门派了个大妈守门,颖颖平时都叫她秦阿姨。
秦阿姨听说颖颖的事情,很是同情,过了两天,悄悄告诉颖颖:“你们果栽班有个女生,她姑妈是行署专员的老婆。”
联想到刘涛顶了自己的名额,颖颖总算是摸到了一点事情的脉络——又是吴艳艳搞鬼!
在教学楼前坐了半上午,颖颖把事情想了又想,这才去吴老师家,借了她的自行车,骑着去找赵曙光。
行署大院的人家,几乎都买的是赵曙光家做的沙发,颖颖想,他对那里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没想到赵曙光对行署大院的了解,比颖颖想象的多多了。
“行署一共三个专员,你说的情况,大概是王副专员,农校、苗圃都归他管,若是别的专员,不会把手伸到他的地界。”
“关于王副专员,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好!”赵曙光知无不言,一边回想一边说了起来。
“王副专员的老妈瘫痪在床八年,除了雇了个保姆,常年还有年轻女孩在家帮忙做家务,嗯,以前是个姓姜的,管王副专员的老婆喊阿姨。”
颖颖立刻便联想到了姜水仙:“是不是一个个子瘦高,皮肤白白的女的?小眼睛眯缝着,有点呲牙,嘴巴侧边有个痣。”
“你怎么认识?王副专员妈妈刚病了的时候,很能闹,得有人日夜看守着,姜家两姐妹都在,后来姐姐嫁了,你说的这个女的,在这里干了好些年,前年还是大前年走了,嫁人了。”
颖颖气恨地咬咬唇,原来姜水仙就是这样和行署专员成了亲戚的,王副专员的老婆,当姜家姐妹是保姆,最后用手中的权利,为她们安置工作,甚至连婚姻都帮上,用国家的资源为自己买单。
姜水仙的行署亲戚,大官儿亲戚,就是这么“干”出来的,难怪她结婚之后,对杨森帮助很小。
颖颖示意赵曙光继续说下去:“那个小姜结婚后,换了一个姓任的女人,哦,上个月,我还看到吴艳艳了,王副专员的老婆,就姓吴,吴艳艳把她叫姑姑。”
说到这里,赵曙光停了下来:“是不是吴艳艳坏了你的事情?”
“很有可能,苗圃的场长说,行署领导打的电话,不许接收我,我还得想办法核实一下,是不是这个王副专员。”
“我来帮你打听吧,我在行署大院有几个同学。”
颖颖不想给赵曙光造成太大的困扰,便说了一句:“你方便的话,就问一声,不要太刻意,你家现在事儿也挺多的,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赵曙光笑了一下:“没有你说的那么麻烦,我现在有老丈人罩着,生意亨通达三江。”
“那就好,先谢谢了。”
看到颖颖留下一大兜蔬菜,赵曙光变了脸:“你来就来了,带这些做什么?”
“赵曙光,我家就是种菜的,若是不带些过来,你让我怎么见老同学?我是那种抠门的人吗?”
“你家种菜,就不值钱了?”他瞪着颖颖,颖颖也回瞪着他。
赵曙光忽然嘿嘿笑了几声:“你厉害,我甘拜下风。”说着,拿起蔬菜看了看,“真好,真新鲜,今晚,我让妈妈加菜,你来不来?”
“谢啦,我还有事要忙,再见!”
“再见!”
颖颖看时间还来得及,便去了杨森的工地,让他帮忙打听王专员此人,他有战友在行署工作。
因为姜水仙的原因,杨森对王专员也不是一无所知,当即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颖颖。
王专员是解放前在石睿山打过游击,是老抗日,完小毕业,就是小学文化,这在那一代人中已经是高学历了,****前是沁水的********,****初期受到过冲击,后来不知怎么,受到造反派青睐,十年时间,升到了行署专员。
七九年八零年,文学作品很多是伤痕文学,其中很多是老干部被迫害的故事,颖颖随意问了一句:“这个王专员,是不是出卖了哪个老革命,换来自己好日子的?”
杨森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颖颖更诧异:“难不成是真的?”
杨森摇头:“真不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听战友说的,原来行署专员李绿城,就是被他写材料揭发有敌特嫌疑,含恨自杀的。”
“李绿城?不是前一阵开追悼大会平反的那个老干部?”
“是的,所以这段时间,很多人背后悄悄议论王专员呢。”
“那他还这么猖狂,到处伸手?”
“王专员说他问心无愧,李绿城的确被捕过,在被敌人押解的路上,幸遇游击队救了回来。”
“这就怀疑人家叛变,是敌特?”
“嗯,****初期,不是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吗?”
“怀疑一切,打倒一切,那是红卫兵年轻不懂事,瞎叫唤的,他多大了,也跟着胡闹?
...
第103章 舆论
杨森叹口气:“唉,王副专员不这么胡说八道,还能怎地?”
“死不悔改,他才是特务汉奸叛徒呢,这样的人怎么没有被揪出来呢?”颖颖气恨地说。
“谁知道怎么回事。”杨森嘀咕了一句,问颖颖,“你打算怎么办?”
不等颖颖回答,他就小心翼翼地接了一句:“要不,你就不去上班了,我现在一个月都能赚两三千。”他没敢往下说,反正就是那意思,他养得起她,还能让她过得体体面面舒舒服服。
“上不上班还在其次,我得先出了这口气。”颖颖似乎没有听出杨森话里的意思。
杨森有些失落,没想到颖颖下一句更让他伤心,“杨森,在我眼里,你和振先没区别。”
杨森难过地低下头:“我知道,我也把你当亲人,你有什么难处,别忘了告诉我。你,要怎么对付这个姓王的?”
“我先得打听打听情况,我来找你,就是想要知道多些那个王副专员的事情。”
“行,我在城里工作的几个战友,成天喊我去坐坐,我都推了,今晚,我就去找他们。”
颖颖告别杨森,回到学校,把吴老师的自行车还了,第二天,听了杨森打听到的消息,她便有了主意。
颖颖换了一件普通白的确良衬衫,一条蓝的确良裤子,买了个三轮车,在行署附近的菜市场交钱租上摊位,从空间拿出些蔬菜来,生意就算是开张了。
颖颖的菜也算是市场上的稀有品种,而且新鲜、价格不贵、品种还多,很快就吸引了地委大院里的一群奶奶大妈,颖颖并不为了赚钱,那些大妈想沾点便宜也由她,很快就和几个爱说话的熟悉起来。
“这姑娘,看你打扮,不像个农村人。”一个胖胖的奶奶和颖颖拉话。
“嗯,我是农校毕业的。”
胖奶奶很惊讶:“咦?那怎么不去上班?”
这句话勾起了颖颖满腹委屈,她忍不住眼圈一红:“有个领导,给单位打电话说我不好,我,虽然退过婚,那也是男方攀了高枝,不是我的错,后来我都没谈过对象,他却说我,呜呜,说我作风不好,那单位不肯接收我,呜呜——”
“哎,别哭,别哭,谁这么缺德呀,说人家姑娘这坏话……”胖奶奶忽然意识到不对,说不定那领导自己惹不起,她匆匆付了钱,提着菜走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和颖颖闲聊,探听她秘密的人也有十多个了,地委大院都传遍了,有个领导吃错药,硬生生卡了一个大学生,不给人家分配工作。
“是谁呀?”
“你说到底为什么要卡人家?一个农村姑娘,读书多不容易?”
“就是,学校都没说人家有问题,他怎么知道?”
“说不定看人家漂亮,有那个心思。”
“有可能!”
有好事的专门过来问颖颖:“姑娘,你分在哪个单位呀?”
“苗圃。”
“知道谁打的电话吗?”
“不知道,苗圃的场长说,是行署的领导。”
“行署的领导?你认识行署的领导吗?”
“我怎么认识呀?我是农村长大的,都没进过地委大院的门儿。”
“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我不知道,本来,科协点名要我,却被人顶了,顶了就顶了,我去苗圃也没意见,可是,呜呜——”
“为什么科协点名要你?”
“科协要推广温室大棚技术,我家就建了一个大棚,我也帮爸爸妈妈干活儿,对这块技术比较熟悉,过年的时候,科协不是在郭镇办了个技术学习班吗?就拿我家的温室大棚做现场教学基地的,那时我就帮着北京来的专家工作,大概科协的老同志觉得我做熟了,实习时,点名要我去他们单位,还说,要我毕业就去他们那里,谁知分配时,换了人了。”
颖颖的哭诉,也很快传遍了地委大院,那里有大干部的家属,也有普通小干部的,小干部家属住在筒子楼里,就是学生宿舍一般的那种楼房,一条走道,一连串的人家,大家常常一边做饭一边聊天,闲话传得非常快,而且,这些人多少知道些大干部们的事情,闲聊完了,还喜欢揣测一二。
没几天,有人看到科协的常主任找到地区行署办公室,脸红脖子粗的,非要退掉今年分去的学生,说什么心地不纯,业务不精,只会耍嘴,没有实干精神,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