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
“杨森是我同学，去年在老山前线荣立二等功，今年春天复员，无业，贷款开工厂，因为资金周转不开，没法及时还贷，被魏水工商银行告了，拘留在魏水检察院，俞老师在魏水县有熟人，说服那里的企业家买下杨森的工厂，替他还贷，把人放出来。”
“二等功的英雄复员，没有安排工作，怎么可能？”灰衣女眼睛瞪得像鸡蛋。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要是也为杨森抱不平，可以去睿城行署或者山阴县复转办问问。”
灰衣女凝眸不语，她身边那年轻一点的男的问颖颖：“杨森是你男朋友？”
“不是！”
“农校好多人都证明，他来学校找过你！”
颖颖真忍不下去了，一股怒火在心头升腾、奔突，她腾一下站起来：“我自认我是人，是有感情的，离不开父母关爱师生情分同学友谊。
杨森是英雄，但也是个人，他被错误对待，找老同学诉诉苦，排解心中的烦闷，不可以吗？我劝他为国家减轻负担，自主创业，还把自己认识的人介绍给他，帮他一把，不可以吗？你们为何总要用这么卑鄙可耻的眼光，看待别人的一言一行？你俩，被学校派来调查俞老师，有没想过一男一女行动不便？我想，你俩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然，为何不向上级要求避嫌呢？”
...
第41章 科协来人
“郭颖颖！”带颖颖过来的老师吼了一声。
“你是我的老师吗？你听任别人污蔑自己的同事和学生，却在一边一言不发，居然还有脸对我吼叫，你真行！真威风！”
颖颖这段时间也是压抑坏了，这辈子，除了杨磊背叛，那阵子她很受了些委屈，一直都是家长老师眼中的好孩子，很少被人质疑批判，没想到在农校，各种委屈交替而来，她真受够了，此刻，她泪流满面，一脸愤怒，狠狠发泄过后，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
有些人，就是属弹簧的，你强硬，用力，他就往回缩，你若是后退，它就伸过来，压迫你。刚开始颖颖很乖顺，那两人口无遮拦，肆无忌惮，颖颖现在又哭又吼，对方反而一言不发，泥塑木雕一般，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办公室一时除了颖颖的哭泣，静悄悄再无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农校的老师叹口气：“郭颖颖，俞老师给北农写信，请求恢复工作，北农的同志来外调，你说明情况就是了，怎么能这样？”
“这位老师，俞老师和同事之间相处的如何，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对学生，那是恨不能掏出心肝，他不止是对我一个学生好，对我们班的同学个个都好，你们可以任意找一个同学问问，看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哦，对了，我们班的王一心同学住院，俞老师还帮他垫付了八块钱的医药费，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十二块，那个月天天躲在宿舍吃馒头咸菜，班长刘涛发现了，俞老师还让他保密，呜呜，我就不明白，这样的好老师，为何有人总和他过不去，给他身上泼污水？”
颖颖替俞老师不值，也为他难过，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滑落，掉到衣襟上。
人事科的老师急了，站起来，想安慰颖颖，又觉得不妥，只能好声好气地道：“郭颖颖同学，你这可是说错啦，北农的同志就是不相信那些坏话，才找你问询呀。”
不愧是做人事工作的，三言两语就把气氛给缓过来了。
灰衣女立刻频频点头：“郭颖颖同学，我们学校就是认为俞和光是个好同志，这才派我们来调查的，弄清事实，才好给他恢复工作啊。”
“你从北京来，为何一张嘴就问我上星期的问题？”颖颖一开始就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会儿忽然想到了，立刻便问起来。
“哦，在你们学校招待所，有人给我们写了匿名信。”
“谁这么坏啊？俞老师这样好的人都不放过，那得是多狠毒的心肠。”颖颖感慨万千。
“你认为这事儿是谁干的？俞和光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这个不好说，有人诬告别人，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得罪过，而是他就见不得别人好……”
生活中这样的人多了，羡慕嫉妒后面，不跟着一个“恨”字吗？俞老师以前是临时工，农校任何一个正式工都可以鄙视他，现在，他家庭问题解决了，就要回北农去了，今后的前途一片光明，难保没有人小肚鸡肠，看不惯他一朝翻身。
其实，颖颖怀疑是王桂香捣鬼，她甚至联想到王步，这可是因为俞老师被调出教务科，发配林场劳动的，但颖颖并没说什么，扯出王桂香，还得拉出去年她去年追俞老师的事儿，然后还有和王步的牵扯不清，那不是为俞老师澄清问题，而是给他抹黑。
那两个见问不出什么，就让颖颖走了。
农校人事科的老师，在背后轻轻叹了口气，觉得颖颖徒有外表，内里竟如此任性娇纵，当着北京来的人，又是发脾气，又是掉眼泪，一点也沉不住气，真可惜了这身好皮囊，不然，这长相和那样的努力，留校或者分到机关工作，最是妥当。
其实，颖颖即便是愤怒，也不是沉不住的人，她故意发脾气，故意肤浅，这样，北京来的人，就不会认为俞老师会被她吸引，这样才能信了颖颖的话。
试想一下，颖颖长得很漂亮，聪明伶俐学习好，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妥帖，以前，俞老师年纪大，临时工一个，重回农村，家庭又有问题，很难回北京，他占着近水楼台的便利条件，会放过颖颖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吗？
即便俞老师高风亮节，可别人会怎么想？颖颖越是为俞老师辩解，对方肯定就越是怀疑他们。
颖颖也是实在没办法，才那样自黑。
本来，和俞老师一起请假的事情，风声已经过了，她被人事科老师带走，让很多人看见，于是，那些事儿妈便又脑补了很多内容，没几天，学校再次传出了好几种版本的流言，什么和俞老师有关系，被学校调查，什么在外面犯了事，被俞老师救回来的，等等！
再有二十几天，这学期就要结束了，颖颖还要复习功课，还要思索那个水泥预制品厂该何去何从，还有空间要打理，已经无力管那些了，沉默，也是一种应对方式。
北农已经派人调查了，或许，俞老师下学期就返回母校，那些闲言碎语，就全都会随风而逝，不留分毫。
本来周末去预制品厂看看杨森，走到学校大门附近，身边停下几辆小汽车，有个老师隔着车窗对颖颖招手：“郭颖颖同学，过来！”
车里钻出一群老头，那个招手的老师对他们道“这是我们果栽班的学生，他们去年去大棚实习过，你们不信我说的，让这个学生告诉你们，总可以吧？”
颖颖就这样被临时抓差，陪地区科协的几个老同志，去学校蔬菜大棚参观。
都六月了，天气炎热，暖棚只有框架，没有塑料薄膜，几个老头站在地头，表情郁郁。
颖颖在这里跟着师傅学习嫁接，对暖棚冬天的情况比较了解，便尽心尽力地介绍起来。
“你是说，这塑料大棚即便冬天，都能结出黄瓜西红柿？”
“嗯，当时暖棚里的菜品，可丰富了，西红柿、黄瓜、香芹、茄子、豆角、蒜苔、韭菜、香菜、上海青，还有的菜，我都不认识。”
“呵呵呵”几个老头子面对面笑起来，然后在一起议论道，“这么说，咱们睿城郊区冬季大力发展大棚蔬菜的设想，还是很有前途的？”
“是啊，我认为，国家这笔扶助款项，做个大棚蔬菜示范园，最好不过。”
“今年春天，郊区试验推行土地承包制，农民积极性很高，石睿山山多地少，蔬菜一直供不应求，若是冬季能把土地利用起来，那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
第42章 契机
好好一个星期天被占用，颖颖心里略有遗憾，没想到，科协的老同志在聊天时，一个令她欢欣的消息冒了出来：科协想要建宿舍楼，可惜上级给钱却没有给计划，睿城国营水泥预制厂今年的计划已经满了，让他们等明年。
科协今年有好些老同志被平反，他们急着带家属回城，没地方住怎么行？
可是科协的人很着急，水泥预制厂的人却无动于衷：“我们也就两只胳膊一个头，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
为了确定消息属实，颖颖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天，自动帮着科协筹备建温室大棚，科协的领导对这样勤快又热心的年轻人非常赞赏，听颖颖说了杨森的事情，很同情地表示，若是杨森他们生产的水泥楼板和梁柱质量合格，可以考虑和他们签订合同。
颖颖那天下午，欣喜若狂地奔向五峰镇，已经快放暑假了，天气十分炎热，地上被晒起了一层尘土，颖颖走得又累又热，但情绪却很高涨。
杨森听到声音万里和颖颖打招呼的声音，从屋里出来，他颧骨高耸，胡子拉碴，瘦得衣服像是挂在身上，空空荡荡的，样子老了十岁不止。
颖颖差点没认出人来。吓了一大跳：“你怎么瘦成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