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有办法,你等着看吧,暂时就让他猖狂几天。”
颖颖的安慰还是没能挡住父亲,杨社民却忽然龟缩在家不敢出门了。
杨社民不怕郭连弟,这人心善,下不去黑手,也下不了狠心。
但村子里有人能行——山娃的大哥大山。
山娃的祖上,世世代代放羊为生,文革时,杨社民要割资本主义尾巴,逼着山娃的爸爸把代养的羊交还本主,他自己的羊,全部卖给供销社。
山娃的爸爸还指望养羊给儿子娶媳妇,便偷偷藏了几只,谁知事有不谐,让杨社民发现了,杨社民威胁说,要开会批斗他,山娃爸爸老实又胆小,不知道心不在焉脚滑了,还是害怕至极自杀的,反正摔死在山崖下。
山娃的大哥杨大山脾气火爆,听到消息,拿着铁锨劈向杨社民,被杨社民躲过了,铁锨砸在肩头,导致锁骨骨折,杨社民住了一个月的院才好,而大山却因为破坏革命,杀人未遂坐了监狱,这一去就是十年,今年才刑满释放。
大山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拿着铁锨在杨家门口转了一圈,杨社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大山就是个愣子,现在三十多岁,光棍一条,家里穷得叮当响,活着也没有盼头,他正在从愣子往不要命的路子上发展,随时准备和杨社民拼命,杨社民怎能不害怕?
其实,大山这样对待杨社民,还有一个原因,国家政策放宽了,山娃很想重新开始养羊,无奈没有资金,信用社在每个村子都有代办的人,杨家圪崂就是杨社民。
前几天,山娃去找杨社民办贷款,想买几只羊。
杨社民拍着山娃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劝他:“山娃呀,不是叔说你,这政策后面什么样,你知道吗?若是再来一场土改怎么得了?你想当地主啊,就不怕上批斗会?”
山娃胆小怕事,就这样被吓住了。
国家鼓励少数人先富起来,杨社民为何要反其道而行呢?
杨社民也想发财,但却怕政策有变,而且,发家致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自己没能力,却不愿意村里有人先他一步致富。
这一年,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大了,县里今年表彰的先进,都变成了先富起来的“万元户”,不少当了十几年的村干部被撤换下来,换上的是能领着村民发家致富的“能人”。
杨社民难以适应这巨大的变化,便想方设法打压别的人冒头——他还想保住村长的位子呢。
至于郭连弟,一直比他有钱,人也能干,可这个人不爱当官,忍受不了没完没了的扯皮和会议,就算现在反目成仇,杨社民也没忧心他会篡班夺权。
弱懦的山娃,却有个出息的弟弟杨小山,他和郭振先关系好,又上过高中,有文化。杨社民撺掇郭振先当了兵,就剩下杨小山这一个潜在对手了。
山娃被吓住了,打了退堂鼓,小山却不肯放弃,找了杨社民几次,都被这家伙找借口搪塞了过去。
小山跑到十里堡的信用社,人家却把皮球踢回来,让他来找杨社民。
小山气得要死,刚好杨大山回来了,听了小弟的话,便提了一把铁锨去找杨社民。
杨社民在家窝了两天,趁人不备,跑到县城,躲杨磊那里去了。
...
第19章 开学了
颖颖空间里的山楂苗,已经快两尺高了,照这样的生长速度,再过一个月,应该可以拿出来卖,可是到时她得上课,这个艰巨的任务,她想交给杨小山。
首先,小山想发财的意识,比别的人强烈,其次,他有文化,能吃苦,有做生意的能力,现在还多了一个杨大山做帮手,也能挡住一般的地痞混混。
打算好了,颖颖只等有个合适的机会给杨小山说。
颖颖没有将空间的事儿,告诉爸爸妈妈,郭家祖祖辈辈,除了得到如意玉坠的人,再也没人知道它到底怎么回事,这意味着,空间的事情必须得保密,颖颖唯恐告诉爸爸妈妈,带给他们意想不到的麻烦。
假期过得特别愉快,小弟振兴十四岁,对哥哥振先十分惧怕,对颖颖这个大姐姐却特别依恋。
小儿子大孙子,爸爸妈妈的心尖子。
在振兴面前,爸妈总是宠溺多过教育,颖颖只好担负起教育弟弟的重任,过了初五不走亲戚了,颖颖便让弟弟开始预习下学期的课程。
振兴刚开始还坐不住,两天才好了些。
振先给父母拜年的的信,正月初七才送到,里面还夹了一页给小山的——这样做,是为了节省八分的邮票,所有的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小山也没觉得这样就没有**权。
振兴拿着信:“我去送!”
“姐姐和你一起去。”
颖颖每天都闷在家,妈妈看着很心疼,见她自己愿意出去走,自然是支持的。
小山看信的时候,颖颖就在一边站着,振兴早已耐不住,跑出去玩了。
小山的表情非常落寞:“颖颖姐,振先在部队表现挺好的。”
“是啊,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出息。”
“唉——,我可没有一点儿希望了。”想想自己,小山忍不住叹口气。
“小山,你也挺能干的。”
“颖颖姐,我是空有一身力气没地方使,一天到晚混日子。”
“小山,打起精神来,自己都放弃了,别人更不会想起你来。”
小山还是一副消沉模样:“我想把爸爸的羊群赶起来,可惜没有资金。”
“这样啊——”颖颖沉吟着,“我有一个同学在苗圃工作,我帮你联系一批树苗,你下个月去卖一卖,能挣多钱算多钱,树苗卖不了退回去就是,卖了要把钱结算清楚。”
“还有这样的好事?你同学在单位能拿事吗?”
“他每年都有销售任务,说起来是你帮他呢,每棵树苗给你二厘就是,一天卖个千把棵的,也有两块钱,就是很辛苦,起早贪黑的。”
“我不怕累,颖颖姐,你回头帮我联系一下,把事情落实了,好吗?”
“好的。”
小山的脸上现出欣喜,颖颖心里却有些难过,山里的孩子,真的太难了,一份辛苦至极的临时工作,也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希望,让他的生活,出现一丝光明。
过了正月十六,振兴就去上学了,他住校,一星期才能回来一次。颖颖和爸爸妈妈三个人都不怎么爱说话,弟弟一走,家里就像空了一半似得。
可是颖颖没法安慰他们,因为自己也该开学了。
颖颖借口到镇上转了一圈,把空间的蔬菜给爸爸妈妈留了一部分,就匆匆去了学校,那些菜到了成熟高峰期,一天能摘一脸盆的西红柿,两盆的黄瓜,自己家人才能吃多少?她着急着要卖出去。
找到纺织厂的王科长,他给的价格有些低,毕竟年节已经过完了,大家口袋都瘪下来,这些昂贵的蔬菜,能不吃就不吃。
便宜也好过坏掉,颖颖全给卖了,就这,也卖了一百多块,颖颖很满足。
学校里冷冷清清的,颖颖把宿舍打扫干净,把被子和褥子拿出去晒了,去食堂吃饭时,碰上了俞老师:“老师早来了?”
“哦,我没回家。”俞老师微笑着。
颖颖有些懊悔,上学期期末考试时,王桂香在宿舍炫耀她消息灵通,曾说过俞老师不是学校正式的,农校缺老师,他被暂时借调过来。
俞老师六九年北京农学院毕业,留校任教,一年后便因家庭问题被发配到石睿山地区,在最苦最穷的石祥县劳动改造,他的家人比他更早就去了江西,下放劳动。
颖颖不相信王桂香所说,俞老师这样好的人,怎么能是“敌特分子”的儿子?现在看来,王桂香说的可能是真的,俞老师不敢在假期中探望父母,怕被人污为“反革命串联”。
“老师写论文了?”颖颖换了个话题。
俞老师很高兴地笑着:“是的,我发给了《现代农业科技》杂志,编辑来信说,安排在下个月刊发。”
“俞老师你真厉害!那可是农业科技的权威杂志。”
“嗯,我也没想到。”俞老师还是那样淡淡的微笑,但浑身都洋溢着自信的光彩,让他看起来更加年轻。
“俞老师,我们这学期课学不学给果树剪枝?”老枣树也该剪剪枝,颖颖每次看到它庞大的树冠,都觉得它得理发了。
“学啊!这还是我建议的,春天是果树管理的关键时刻,学校果园有大量的果树需要剪枝,你们学习的过程,刚好也为果园工作了。”
“俞老师你可真会算计。”
“错,这不叫算计,这叫合理安排!”
两人都笑了,俞老师很会调节气氛,说话也幽默,颖颖一点也不觉得拘束,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郭颖颖,你上学期最后的成绩,排咱们班第四名,很不错。”
“真的吗?第四名啊,老师,有奖金吗?”
“哦,奖金啊——”俞老师的笑容很神秘,“有是有,但还没到领取的时刻,你等通知吧。”
“还真有?”颖颖没听说学校还发奖学金,看俞老师的样子,颖颖觉得自己上当了,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开发空间能挣钱,她变得越来越“财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