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案]听声辨罪 (萧因)

　　唐雨洲对他恨铁不成钢。
　　除了宁家人，谁还能比楚铭更担心宁微么。要不是祝老大，组里没谁能拦着宁律跟过来。
　　楚铭端着望远镜，似乎没听见这句话，静静地看着底下。
　　大概吵了半小时，卡车司机终于放弃，准备掏钱给他私了。没想到林芃径直摆摆手，一分钱都不要，上楼去了。
　　卡车司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是懒得和自己理论，还是看不上这点钱，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吵架。
　　旁边有人劝：“算了吧。这小年轻不懂事。不要拉倒。”
　　底下人慢慢地散开了，林芃回到屋里，又观察一番后，才关上了门。
　　看林芃的表情，应该不会有大变故。
　　楚铭松了一口气，正和特警商量布置狙击手的问题，耳机里倏地响起一声惨叫。
　　他心狠狠地揪起来。
　　是宁微的声音。
　　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黑进了林芃的手机，却冷不防听见这个，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孟辰飞出院不久，在后方坐镇，立刻给楚铭传话：
　　“林芃又传邮件来了。”
　　距离《蝴蝶》的终结只有不到两小时了。
　　楚铭看了眼手表，“时间间距是不是缩短了？”
　　“是……”
　　孟辰飞咽了口唾沫，没敢继续说。
　　这次林芃传的不只是音频。
　　他在镜头面前对宁微下了手。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内容，孟辰飞又要骂娘了。
　　“快阻止他！这畜生居然开了直播！！！”
　　-
　　林芃调整了一下视角，对镜头温文尔雅地笑了笑。
　　他先对误入其中的观众打招呼，再将镜头对准旁边的宁微。
　　手机放在了支架上，他坐在宁微身边，捉着她的手对镜头挥动。
　　“和大家打个招呼~”
　　然后，他根本没管路人观众们刷什么，就挤在宁微身边，小心翼翼地弹着钢琴。
　　他花了很多精力维护这台钢琴，千万不能浪费了。
　　林芃弹得正投入，宁微忽然软倒在琴键上，压住了他的手。
　　他对人体血量有很充分的了解，知道她快到昏迷边缘，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林芃不快地抽出手，嫌恶地将她推远了点。
　　转身准备继续弹琴的瞬间，他忽然脑海中警铃大作，双脚猛蹬琴身，借着琴凳滑出去。与此同时，左侧琴键爆响，有什么从远处击穿了钢琴。
　　他退得老远，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抓宁微。
　　“砰——”
　　古旧的房门瞬间迸裂，一个人影率先扑进来，撞翻了直播的手机，直接将他扑倒在地，滚向墙脚。
　　动手的是汪振，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刚刚露面就扑住了林芃。哪知林芃抽出枪，争斗中胡乱开了一枪。
　　就是一瞬间，汪振松了手。林芃趁机翻滚回去，枪口顶住了宁微。
　　“都别过来！”
　　房里血流成河，汪振被组员带走抢救，空间狭小，只剩几个人对着林芃。
　　被林芃挟持的姿势对她太过艰难，失血过多，加上右脚踝被绑在琴身上，她却被林芃拉扯住，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刚才发觉了狙/击/枪的红点，吸引林芃的注意力，是她最后能爆发出的力量。
　　她缓慢地眨着眼睛，看着举枪的楚铭。
　　苍白的脸色下抵着漆黑的枪管。
　　这是林芃仅剩的一把枪，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子弹。
　　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把枪放下。”
　　楚铭没有看宁微的伤，专心地对付林芃。
　　他不敢看。
　　林芃已经察觉了狙击角度，将宁微挟持得死死的，不留任何机会。
　　他对楚铭笑笑：“要不要比比谁的枪更快？还是说，你不敢开枪，是因为现在都没复原？”
　　他又将枪口顶紧了一点。
　　楚铭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下移，与宁微对视。
　　宁微的眼神平静而清透，缓慢地往右上方斜了一下。
　　电光石火。
　　她猛地往林芃臂弯里撞去，倒在枪口不能及的方向。
　　林芃一惊，调转枪口的同时，下意识去看楚铭。
　　他记得把楚铭的右手伤得很重。
　　愚蠢。
　　还敢用右手持枪。
　　迎接他的是两颗迅疾的子弹。
　　第一颗，打在他的左肩，将他整个人打得歪向一边，松脱了枪。
　　第二颗，精准地打在他眉心。
　　宁微听见两声尖锐的爆炸。
　　她感到林芃的手臂脱离了自己，逐渐僵硬。
　　脚踝的疼痛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挣脱，整个人倒在地上，安静地看着渐渐模糊的、靠近的人影。
　　绳子松开了。
　　她感到身体一轻。
　　眼前模糊一片，白晃晃的灯光规律地闪动。
　　宁微听到谁的声音在颤抖，还有什么滴在耳畔。
　　她极为满足地笑了一下，顺着最后一点模糊的轮廓，慢慢地，轻轻地，竭力抱了一下拥住自己的人。
　　“……别看啦，会做噩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激动！

　　☆、新的开始

　　夏日炎炎。
　　新一届毕业生夏季音乐会落下帷幕。
　　观众陆续散场, 前排的中间位置，楚铭将宁微抱到轮椅上, 从无障碍通道退场。
　　“——毕业快乐！”
　　刚出门就有同学送来的鲜花。宁微猝不及防，被簇拥着留下一张迟来的毕业照。
　　她稍一迟疑，还是对镜头露出了温婉的笑。
　　毕业惜别, 她与同学们说了一会儿话，时间已晚, 大家很快就慢慢散去。
　　大学同学都是这样，虽不觉有深厚感情, 可这一别，再次见面, 尚属未知。
　　她浅笑着看同学们在夜色中离开的背影, 又看向李雅。
　　李雅是最后一个，十分小心地拥抱了她，深怕牵动她的伤口。
　　宁微笑着：“没关系的, 都在腿上，而且快好了。”
　　李雅眼眶里泪珠子在打转，也笑着点点头。
　　腿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 然而医生警告他们, 白俊给她造成的脚伤似乎有复发的迹象, 所以, 在楚铭的严密看护下，她还是只能乖乖地坐在轮椅上，被他当第二只猫一样养着。
　　曲终人散, 楚铭在她头顶印下轻吻。
　　“我们回家吧。”
　　家里依旧是稳定的二十六度，图灵在玄关边打瞌睡。楚铭抱着她进门，宁微忍不住逗图灵：“我们回来啦。”
　　图灵刚刚睡醒，一脸懵圈。
　　楚铭将她放在起居室里，先去准备夜宵。宁微打开电视，拿出小鱼干，引诱慢慢踱来的图灵大胖子。
　　电视里正在播放针对林芃案件的专题报道，她看得出神，不知不觉中把小鱼干拿高了点。图灵挪动着肥肥的身体干瞪眼，冷不防跳起来叼走了小鱼干。
　　宁微：……？
　　就那么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图灵甩尾巴，咬着小鱼干，傲娇地不看她。
　　楚铭端了碗玉米排骨汤回来，一勺勺喂给她，“今天累不累，伤口还会痒么？”
　　“有一些吧。还可以忍受。”
　　手术刀很锋利，伤口比较深，唯一的好处是创口干净，方便清洗愈合。
　　宁微双腿不能用力，楚铭不敢乱动，一直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玻璃娃娃。
　　喝到一半，碗沿不烫手了，楚铭才把碗给她，开始批改期末论文。
　　毕业季，对非毕业学生来说，就是死线收割季。
　　考什么期末考，直接布置难度超高的期末论文。
　　楚教授心情不好，就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爽。
　　电视里的专家正在谈如果林芃没死，要怎么量刑。
　　宁微恍然，“组里什么时候来做笔录？”
　　她是“钢琴杀手”最后一个受害人，也是特案组特别顾问，所以她的证词显得尤为重要。
　　林芃虽然当场毙命，但案件程序不能少。特案组是特别队伍，更要起到表率作用。
　　这道程序本来早该完成，但她失血过多，足足抢救了十四个小时，昏迷数日才醒来。别说笔录了，说话都困难。就连中了一枪的汪振，也才昏迷一天半。
　　子弹口径不大，汪振是贯穿伤与烧伤，加上身体比较好，康复得非常快，没有后遗症。然而失血过多让她的身体变得比较弱，对身体各项器官都有些影响，需要养一段时间。
　　“已经搞定了。”
　　她微怔，“啊？”
　　他取出眼镜，摘下镜框上一个极小的摄像头。
　　这已足以说明一切。
　　他视力很好，因为气质太冷漠，才用眼镜作为缓冲。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镜框加了东西，做了个简易的执法记录仪。
　　林芃狰狞的脸，分裂的身份，被完整地拍摄下来。而他想要通过直播造成的社会影响，也早就被“天镜”介入，伪造了所有的观众，甚至不用技术科的人出面伪装。
　　“等你身体好了，再让他们来家里补一份笔录就行。”
　　宁微点点头，看着电视里对犯罪嫌疑人林某的犯罪轨迹分析，不免失神。
　　林芃对她说的那些过往，都在林芃的母亲那里得到了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