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声音挡在黑色的口罩后面有点闷,显得沉冷:“疼不疼?”
那男生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常,但是他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实话实说:“还行,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儿麻嗖嗖的。”
沈倦点点头,拽着黑色的手套摘下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手指勾下口罩:“那先休息一会儿。”
男生有点儿懵:“啊……行。”
沈倦起身,从蒋寒手里抽走了手机,人径直出去,回手关上门。
那男生还没反应过来,侧头,问蒋寒:“我刚刚说的是不疼吧?”
“不关你的事,”蒋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个故事里,你注定了无法拥有姓名。”
男生一脸茫然:“啊……?”
门外,沈倦点进通话记录里找到了刚刚那个电话号码,拨出去,一边推开屋门,站在小院儿里。
电话那头女声冰冷,关机。
电话里面忙音三声,然后重回寂静。
沈倦长出了口气,垂手放下手机,从裤袋里摸出烟来咬着,点燃。
他身子往后靠在门上,头抵着门板往上看,眯了眯眼。
破败又沉默的小弄堂,露出的半块天空被浓云糊了满眼,又让杂乱的电线割得四分五裂。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
洛清河走的那天,天好像也不好。
阴潮地憋着人,是不是还下了雨。
不太记得。
-
林语惊买的下午的机票,之前那个拖着行李箱的漂亮小姑娘座位就在她旁边。
看着安安静静非常甜的一个小软妹,没想到特别乐于助人,一上飞机,抿着唇举着林语惊的行李箱啪叽就给塞上头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小姑娘一个人去帝都旅游,看着小,结果比她大好几岁了,学医的。
林语惊随口问:“以后做医生的话应该挺忙的吧,而且现在医患关系什么的都紧张。”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我不给活人看病。”
“啊……?”林语惊说,“法……法医啊?”
小姑娘点点头:“人死了,才归我管。”
林语惊:“……”
这飞机没晚点,晚上五点半准点儿落地,林语惊从机场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等着她的程轶。
好像也就小两年没见,这人还是那么贱,手里举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还画了个粉红色的桃心儿,中间明黄大字——林语惊,爸爸永远的宝贝女儿。
配色怎么村怎么来。
林语惊翻了个白眼。
少年大多发育晚,又长得快,程轶这一年多整个人也拔了一截,上来对着她胳膊就是两发尖尖碰碰拳:“不是你丫什么意思啊,哥们儿去年还去八中找你了,结果人说你早走了,走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事出突然,”林语惊笑道,顿了顿,又问,“你看见沈倦了吗?”
“你那大佬同桌,看见了,”程轶说,“我都没敢过去跟他说话,那哥们儿当时的状态有点儿让人望而却步啊。”
林语惊愣了愣。
“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颓吧,”程轶转过头来,转移了话题,“送你回哪儿,林爷爷那边儿?”
林语惊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能留在A市全靠林清宗,老爷子没什么别的要求,就让她暑假回来一趟,陪着待一段儿时间。
林语惊本来是已经不急于这一时了,反正一年半都等了,但是程轶这话说完,她有点儿待不住。
她决定呆个一个礼拜,就回A市找沈倦。
偏偏林清宗像是完全看不出来她这种焦急的心情,每天优哉游哉地拉着她,教她下围棋,种花遛狗,怎么都行,就是不放她走。
林语惊很绝望,咬着牙听着林老爷子教那鹦鹉说话,几十天就那么一句——“谈恋爱有什么好!谈恋爱有什么好!”
临近开学前一个礼拜,林语惊也不挣扎了,听着鹦鹉在那里“谈恋爱有什么好!”,麻木道:“爷爷,您就是故意的吧。”
老头笑得可太快乐了,灿烂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至少十岁:“你这臭丫头没良心,你从小到大我见过你几次?怎么不见你想我来看我几回?”
林奶奶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死活不承认自己这小孙女儿的。”
林奶奶是江南人,说起话来不急不缓,温温柔柔的,她转过头来,看向林语惊:“你小时候,就刚会走那会儿,我给你织了个小毛袜子,被你爷爷看见了,哦哟不得了,一把给抢走了,还发火,死活不让我给的,晚上我偷偷过去一看——”
林奶奶抬手,比划了一下,“那么丁点儿大的小袜子,自己给套在指头上举着看得美呢。”
林清宗冷着脸,耳朵有点儿红:“瞎扯!”
林语惊怔了怔。
老宅这边除了过年过节她基本上很少回,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小时候就记得每次回来林清宗对着她都始终是冷着脸,有的时候看都不看她一眼,在小朋友看来严肃又可怕,很有距离感。
林语惊一直以为林清宗也是不喜欢自己的,长大了以后也就基本没主动联系过了。
“你爷爷这人啊,一辈子都这样,从来不肯主动去服个气儿、承认个什么的,”林奶奶继续说,“年轻的时候他穷,我家里条件好的,后来谈个恋爱么就要跟我分开,还说什么,不喜欢我了,还要我追着他跑的。”
“那我不是舍不得你跟我吃苦,”林爷爷有些无奈,摸摸鼻子:“哎,以前的事儿,怎么又计较上了?”
林奶奶白了他一眼:“我一直计较着呢,你坏得很。”
林语惊:“……”
年近古稀的两个老人,当着外孙女儿的面,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毁灭。
林语惊靠在沙发里,看着两个人说起那些尘封往事里的埋怨和委屈,无意识地弯起唇角。
哪有什么人生、什么长久的感情是一帆风顺的,对的人是经历了别离和争吵,若干年后我白发苍苍,我垂垂老矣,而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依然是你。
-
回A市的头两天,林清宗把林语惊叫到书房里去聊了很多。
老人站在书柜前,身形稍有些佝偻了,却依然可以窥见年轻时的气势:“你妈性子像我,太硬,好强,固执,还容易走极端,反正我不好的地方都让她随去了。”
“但她没我幸运,我碰上了你奶奶,你奶奶当时家里条件好,从小娇生惯养的,什么都不会,这么一个小姑娘,愣是自己一个人偷跑到北方这边儿来找我。那时候什么电话啊全没有,她也不怕,说来就来了,我当时就想,我得对她一辈子好,我什么都听她的。”
“有你奶奶领着我,带着我,我也不至于走得太错,你妈不一样,她这辈子没遇见那个人。”
“没人带着她走,没人告诉她怎么是好,怎么是坏,所以她就这么一直错下去。她对不起你,我呢,我当初说了不管,我就一定不管,我就想等着她服个软,这么多年硬着一口气始终冷眼看着你,也对不起你。”
林语惊垂着眼,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我没怪您。”
“你倒是不怎么像我俩,跟你奶奶一个样,能软得下,骨子里也硬气,小丫头年纪小,主意是真挺正,”林清宗看着她,叹道,“想干什么就去干,别怕,也别躲,咱们林家人,就算什么都没了,也得带着这股冲劲儿一直往前走。”
-
林语惊在新生报到那天回了A市,早上的飞机。
到A市的时候是中午,林语惊在机场里吃了个面,然后坐在面馆里查去A大的地铁要怎么转。
倒是有地铁可以转到A大门口的,大概两个小时。
林语惊叹了口气,拖着她的大行李箱艰难地上了地铁,开学日,机场和地铁上人都多,外面闷热的人快要窒息,地铁里空调一吹,又冷得一层鸡皮疙瘩。
两个小时后,她从地铁口出来,看见门口站着一堆穿着志愿者T恤的学长学姐们,手里举着个大泡沫板,手绘的,上面写着——“欢迎A大新生入学[撒花][撒花]”。
绘画水平和李林的菊花牌黑板报很有一拼。
她一出来,旁边两个男生眼睛就亮了,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一路小跑过来:“你好同学,你是新生吗?”
旁边那个举牌子的女生翻了个白眼:“德行。”
“啊,”林语惊拽着箱子下地铁站台阶,“是。”
学长很热情,二话不说就接过她的行李帮她拿下来,带着她往学校走,边走边侃侃而谈,“学妹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林语惊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她的这两个音节——“啊”和“是”里面听出口音来的,觉得学霸果然是有点儿神奇,点点头:“帝都的。”
学长讶异了:“那这么远来A大了啊,今年B大分数线好像没比这边高几分啊。”
老实说,学长长得还挺清秀,但是有了沈倦做对比,林语惊现在觉得所有的男生长得都像土豆。
而且这土豆目的性明显,林语惊有点儿不太想跟他聊下去,干脆说道:“我男朋友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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