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路人说了这么一句。
裴允听得抿嘴一笑:“江衡。”
“嗯?”
镜头一转,出现江衡的脸,他的眼睛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裴允依然笑着,逗他:“群众刚刚抱怨呢,你们警察也不管管,还跟着看得这么起劲。”
“不用管不用管。”江衡摆摆手,神色轻松,“没人报警估计片儿警也在路上了,这么大阵仗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他拿手扇起了风:“哎呀这么晚了天儿还是热。”
年轻男人的面庞浸润在薄薄的汗水中,鼻尖儿悬着一滴汗,将落未落,汗珠在屏幕白光的反射下透着一股莹润的光。
看着很像一丢鼻涕挂在那儿。
裴允看的有一种冲动想伸手穿进屏幕中把它抹掉,当她意识到这点时,自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顿时不自在,说话也磕磕绊绊的:“江衡,嗯……你不是说饿了么,那、那就去吃东西吧,我还有论文要写呢。”
“哦。”江衡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那我挂了啊。”
挂断视频后,裴允心中那口因紧张而提起来的气终于呼出来了,她抬手蹭了蹭脸,有些发烫。
想起方才那个又好笑又无厘头的联想,似乎自己对于他的“鼻涕”一点儿也不嫌弃,更没什么反感。
她有着不轻不重的洁癖,对于江衡好像并不适用。
鼻尖儿挂的那滴汗在眼前浮现,然后是他高挺的鼻梁、复查时紧张微微放大的瞳孔,还有同时一扇一扇的睫毛……她靠着墙,脑中闪过很多江衡的片段。
他的脸、他的唇、他的手掌……
……他的小兄弟。
裴允被自己惊人记忆力雷到,啪的一下抬手拍向眼睛。
打住!
不许想了!
……
周五那天,江衡被领导叫去办公室。
一进门,领导就笑眯眯地坐在办公桌后,目光那叫一个慈爱,看得江衡背后一凉。
“小江,坐,坐,最近忙不忙啊。”领导端着茶杯。
近来局里上上下下都挺闲。
“不忙不忙。”江衡忐忑坐下,总觉得他笑里藏刀,“是不有活儿要干啊?”
提起有活儿,江衡还是愿意的,翻两周档案也烦了,想找点实在的干干。
“年轻人眼力见不错嘛。”王局赞叹,喝一口茶,“不是什么难事儿,再过一阵子就要到国庆了嘛,你知道的,每年八月初刑侦系统要开个大会。”
江衡点头。
不过心里很疑惑,这个大会一般能参加的都是有一定官位的人,像涪安区分局能去的至少得副局级别,他不明白怎么王局今天同他聊起这个了。
“以往像你们年轻后辈去不了你也是知道的,但今年不同,咱们国家也讲究一个与时俱进嘛。这次大会主题之一是如何在信息时代跟上互联网+的步伐,咱们分局呢,决定把你算上。你那个法医江衡的微博,上次我看了看,粉丝一百万了,经营得很不错嘛啊。”
王局又喝一口茶,目光期许。
提起那个定位在普法,实则类似网红卖脸定位的微博,江衡仍有些别扭,但一想到这次大会,又跃跃欲试了。
怎么的,也算是领导赏识。
他笑开,说:“都是局里规划的路线好,才涨粉快。”
王局又笑,笑得意味深长:“可我看,好像带你图片的就评论好几千,科普内容评论就一两百呢,这个差距也太大了,你得想办法转化一下,咱们是政府性质的微博,不能有营销卖脸的嫌疑嘛,看着也不好看对不对。”
“……”
江衡压力山大。
他维持表面镇定点头称是,心里却在哭丧:卖脸也是组织逼的啊。
心情从高处跌落,王局的下一句话瞬间又让他振奋起来。
“事儿就算是交代了,你好好准备,下周一跟着一块儿去深城。”
他惊讶地重复一遍:“深城?”
“对啊,今年大会在深城办,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问题!”
江衡笑得一脸谄媚。
岂止是没问题,简直是棒呆了!
深城离简城,只需要半小时城际高铁。
江衡恨不得插翅就飞。
第13章 chapter13
出发前的周末,江衡没对裴允透露一个字,甚至为了欲扬先抑,这两天很少很少跟她发消息。
——这样出现在简城,才算是震撼出场嘛。
对于家里,也只提了一嘴要出差,江父江母电话里嗯了一声也没多问。
江衡像要出游的小学生一样,喜滋滋地准备各种东西,想了想要不要带什么礼物,又觉得什么礼物都比不上自己大变活人的惊喜,何况裴允是沪城人,没啥需要的。
现在还不了解她喜欢什么,贸然送东西也不好。
周一那天早上,江衡和同行一起登上去深城的动车,才八点而已,太阳已经毒辣到晒得皮肤痛。
其它几人碎碎念。
“这个气温,太不寻常了哦。”
“是啊是啊,全球变暖还是值得人大会拿出讨论讨论的。”
江衡坐在最晒的靠窗位,干净的脸庞在太阳的直射下更为纯净,一向看着乌黑的眼珠子竟被微微照出些琥珀色来,莹润又剔透。
春游小学生江衡支着头,微眯起眼,对着阳光微笑,眼里映射出的光仿佛在和太阳打招呼:
啊呀,今天的太阳公公很热情嘛。
他的心里满满都是即将见到恋人的欣喜和期待,伴随着一点点忐忑、一点点青涩,这与年龄无关,此时的江衡和中学时陷入早恋的愣头青没什么区别。
唔……可能大多数愣头青没这么帅。
江衡盯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心里被自己、被上天配合的开会出差感动,和裴允相识的最初到最近一次见面一一闪过。
真是无限感慨。
谁能想到,年前还说要单身到至少三十才会考虑恋爱的自己,在花骨朵儿一般的二十五岁,就深陷情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呢。
江衡咧嘴笑,继续陶醉地想,又有谁能想到,他和裴允的初次见面如此戏剧性,泌尿科女医生和患者不(bu)得(ke)不(miao)说(shu)的二三事……小说都不会这么写!
这是什么?
这他妈就是缘分啊!
江衡沉浸在初次恋爱的自我感动和幻想中,无法自拔。
“小江,小江?”
领导的声音将他拔-出来。
江衡扭头,隔着两个座位的领导朝他招手。
“小江,窗户那儿太阳忒大,这儿没人,你过来坐,顺便啊,跟你聊聊大会作互联网分享的事情。”
公事来了。
江衡收起自己那点儿风花雪月,起身坐了过去。
领导没几个不能聊的,两个多小时刷刷的就过去了。
抵达深城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的饭点,大会的人早早安排一辆车在车站外边候着。
坐进充盈着清凉冷气的车里,江衡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这种大会虽然以前没参加过,但也知道大概的流程。
抵达的当天,一般意思意思寒暄一下,再就是吃顿好的,在定下的酒店安顿下来就算完事儿。
这意味着,只要今晚的饭局别太晚,如果一切顺利,他就能在今天去一趟简城。
就像这次从天而降的来深城开会一般,饭局结束得比江衡以为的九点更早——八点。
隔了半天,再次坐上去简城的动车,仍是靠窗的位置。
江衡一点儿没有奔波一天的疲乏劳累,反而有一种爬山即将登顶的喜悦和震颤。
……
晚上,裴允和研讨会几个研究方向差不多的医生一同去吃饭。
虽说学医不分男女,但泌尿科有其特殊性,男医生占绝绝绝绝大多数,而这次研讨会,除了裴允以外,还有另一个令人瞩目的女医生——邵琪琪。
邵琪琪人如其名,长相甜美,留着及肩卷发,几天接触下来,作为研讨会唯二的泌尿科女医生,裴允自然而然和她走得比较近。
今晚吃饭,虽然研究的并不是另外几人的方向,她也跟来一起。
佳人作伴,尤其还有俩,男医生们没有拒绝的道理。
简城临海,海鲜和古镇一样出名,有个男医生是当地人,带他们来一家地道的海鲜馆。
饭到中途,裴允接到薛姨电话,薛姨日常唠叨,问她在简城吃得如何睡得如何,裴允耐心一一回复,末了如她所料,薛姨问起她和江衡的进展。
裴允在楼下倚着墙,外面是热闹喧嚣的海鲜一条街,呼喝声,人流声,汇聚在一起。
她仰头,天上一轮月亮即将圆满。
她说:“还行吧。”
薛姨笑:“还行是几个意思啊,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还行是什么意思,你不交个底姨妈心里没数啊。”
裴允噎住,换了个说辞:“嗯……挺好的。”
薛姨又笑:“好就是好,不好就不好,挺好是有一点不好还是有一点好呀?”
裴允这下听出姨妈取笑的心思了,她这人脸皮大过天,从来说不出什么肉麻话,只好拿出撒手锏。
“姨妈您就别拿我当乐子了……好不好嘛,我这儿还有个饭局没完呢,这都出来好久了不合适对不对呀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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